龙舟
蒋妃故作姿态,收拾好慌乱的心情,怀笑道,
“陛下您可算来了,臣妾早已恭候多时了,”
她掠过段熠的面前,朝一旁兰婳的位置挤开一个身位,凑到段熠身边,像是才看到般,
“兰美人也来了,怎得每人通知我一声,可不巧,这位置怕是不够了,不如臣妾命人在隔壁布张席位,那儿的风景可是一绝。”
段熠倏地停了脚步,沉声道,“不必了,她坐在朕的旁边,蒋妃可是有事找朕?”
蒋妃的笑僵了僵,忙道:“宫中一切安好,哪里有事敢叨扰陛下。”
段熠深深看了蒋妃一眼,并未说话,姜成济立马就派人在御座旁加一条玫瑰圈椅,又放上松软的杭绸椅枕。
转身朝後伸出手牵过兰婳的手,径直朝御座走去,并未看蒋妃一眼。
御案上已摆好菖蒲酒丶雄黄酒,并几道鲜果,兰婳就着御座旁的座椅坐定,看御河边的人群乌泱泱一片,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岸边船手整装待发,个个身强体壮,肌肉遒劲。
兰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身旁的段熠突然发了话,
“把兰美人的座位向後挪,免得底下人戏水泼到她了。”
闻言,立马就有两个宫女搀着她起身,又有两个小太监托着扶手一股气向後挪了四五步,眼见着原本一览无馀场面如今只能看到御河上的景象。
兰婳当即便明白了他的用意,暗狠狠朝着段熠瞪了一眼。
太小气了,简直不像一个皇帝该有的气度。
段熠似乎猜到身後人的表情与想法,颇为高兴地饮足了一杯菖蒲酒,气定神闲地看向那岸边的壮士们。
每年赛龙舟的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不乏力大无穷丶拔山举鼎之辈,又有从羽林卫丶锦衣卫中选出的人,个个面容俊朗,蜂腰虎背,俱是有几分颜色的儿郎,难怪她一眼便能看到。
段熠复又多看了几眼,缓缓将眉宇压下,
不过也就一般吧,许是近日忙碌未能及时行雨,才让她被勾引了去。
蒋妃见段熠身边的来福与姜成济两人一直关注着兰婳,默不作声地将杯盏碰到在地,动静不小,却并未引来男人注目。
眼看着快要到时辰,贤王姗姗来迟,嘴里快意道,“一时贪玩,差点误了时辰,陛下可莫要怪我。”
贤王一身雪青色云缎锦衣,如墨的长发高高束起,带着顶嵌玉金冠,腰挂朱红锦囊,手持象牙折扇,风流韵致,气质非凡。
他的发尾被河水打湿,身旁的侍从赶忙拿来帕子替他擦拭。
段熠许是心情不错,反倒打趣起了他,“贤王这样子,是要亲自下场?”
贤王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缓了口气方回道,“陛下如今还取笑起臣弟来了,就臣弟那花架子,只怕连船都没上就落入河中了,岂不给皇兄丢脸。”
此话一出,席间便有阵阵笑声,段熠唇角也勾起笑意,忍笑道,“你这张嘴一开口连自己也不放过,难怪时常惹得太後生气。”
贤王不好意思道,“母後也真是的,怎麽还叫皇兄知道了……”
他将视线一转,落到一旁的人身上,“今早我进宫给母後请安,瞧上了杜若姑姑亲手的包的粽子,想要讨要些回去,母後却板起脸教训我,‘那是给陛下和兰美人,你可别动’,臣弟没吃够,这不赶紧来找皇兄了。”
“李忠,一会儿给贤王带回去。”段熠吩咐道。
“臣弟谢过皇兄!”
蒋妃在席位上安静地喝茶看景,心思却一刻也不曾放下,听贤王话中的意思,太後对兰美人似乎青睐有加。
她又联系起几日前安插在乾清宫的人来报,说是杜若姑姑亲自去请的她,在那之後,陛下便下旨重新修缮慈宁宫,迎李太後迁宫,如此想来,怕不是兰美人在其中斡旋,促成了此事。
李太後如今正在兴头上,哪怕重提贞懿皇贵妃旧事只怕也不起作用,只能速速解决掉她。
现在兰美人突然离宫,搅乱了她的计划,陛下在她身边,她不能动手,只得先将此事缓一缓。
线香燃尽,吉时已到,住持仪式的礼部官员领着内侍奉上一捧菖蒲水,段熠拿起盆中盛水用的木瓠,舀起半碗水,向楼下撒下,顿时万人爆发出欢呼的呐喊声,有人在人群中高呼,“陛下万岁!大周万岁!”
兰婳看着凭栏处一身段熠冕服,神情严肃,仪态端庄,帝王英气不过如此。
看来大周的百姓对这位皇帝还是很认同的,眼前所见百姓安居乐业,喜迎佳节,各处街道繁荣,人声鼎沸,想必他此刻心里也一定为自己而骄傲吧。
“皇兄,臣弟在上头看着不过瘾,就先下去了,七妹,与我一同下去如何?”贤王见仪式既成,迫不及待就要下去看龙舟比赛。
段沁瞥了一眼阁楼下乌泱泱的人群,人人都要凑近去看,故而连维护秩序的士兵都被不停推搡,她委婉道,“五哥,我还是在这里待着吧,正好我要陪着兰美人,她一个人在这里许是会无聊。”
段熠看了兰婳一眼,见她目光不停地盯着远处。
“怕什麽,有五哥在,还有我府上的亲卫保护,保管伤不着你,”
又见段沁面上仍迟疑,于是转移了视线,“兰美人,不若同我七妹一道下去看看,这民间的热闹可难得一见呐。”
兰婳听着有些蠢蠢欲动,可她答应过陛下,不能乱跑。她借着看段沁,偷看了眼段熠的表情,冷眉倒竖,好不瘆人。
“还是算了吧,殿下不必管我,难得出宫一趟,殿下好好玩玩。”
两人眼神交流,一个表情失望,一个装作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