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墨荧惑一眼,匆匆又扫过她身旁的男子,後面的话想了想,便没说下去。
墨荧惑摆了摆手,笑道,“无事,刘嬷嬷这食篮我拿进去吧。”
刘嬷嬷利索地将篮子递了过去,悄悄地推开了门。冷清的景虚宫,院子正中间,一张大石桌,石桌旁,生长着一棵槐树。槐树下,一个女子摸着树干,静谧不语。
刘嬷嬷:“娘娘,殿下来看您了。”
景妃身子猛地一滞,徐徐转过头来,双目阴森森地盯着墨荧惑。一身绿色鱼鳞服,拖着地,走了过来。
“殿下,你怎麽就不死在战场上了呢?”
墨荧惑揉了揉眉心,叹道,“景妃,吃点东西吧,听说您几日没进食了。”
景妃一手打掉墨荧惑手中的食篮,发出近乎动物般咆哮的尖叫声,“为什麽你不去死!为什麽死的不是你!你是来取笑我的吗!还是来可怜我这个丧子之人!哈哈哈……还不是拜你堂堂长公主所赐!哈哈哈……”
一阵阵狰狞的笑容冲破这皇宫漆黑的夜,皇宫的守卫却是如常。宫里的侍卫太监奴婢们,给尖锐的笑声惊醒了下,又继续倒头睡,看样子是早习惯了。
“哈哈哈……凭什麽!凭什麽你就命贵!凭什麽我两个孩儿就命薄!他说你是命定之人!他说只有你能拯救云岫国!哈哈哈……他是万人之上的皇上,我能说什麽!可他也是一个父亲啊!长公主,你既然那麽厉害!干嘛把皇位……”
墨荧惑突然低声喝道,“够了!景妃娘娘。”
景妃又是一阵尖笑,“怎麽,长公主怕了。”
墨荧惑接过刘嬷嬷拾起的食篮,“景妃娘娘,您故意不吃饭就是要我过来,我现在来了,您若心里还有不舒畅的,便往我这发泄。发泄完了,该吃吃,该睡睡。”
景妃冷“哼”一声。
墨荧惑:“您最好保重身体,人只有活着,才能看到她想看到的东西。例如,我死了,你若还活着,便能看到,也就称心如意了。”
赵澍:“殿下……”
墨荧惑笑道:“打个比方,别当真。”
这话当真有用,景妃忽然夺过墨荧惑手中的食篮,拿起一块桃花糕和一壶热酒,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那吃相,与她的一身华服和高贵的面容,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刘嬷嬷急拍了拍她的後背,“娘娘,慢点慢点,小心噎着。”
墨荧惑朝刘嬷嬷轻声嘱托道,“有劳刘嬷嬷了,景虚宫吃穿用度和宫女需要新添的,同旁总管说便好,我已经嘱托过了。”
刘嬷嬷感激道,“谢谢长公主,这里一切都好,长公主要保重身体。”
墨荧惑与赵澍转身走出毫无人气的景虚宫,景妃恍若无人,似乎不是在吃饭,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啃食一个念头。
两人并肩,在偌大的皇宫里安静地走了一段路。夜深,皇宫却是灯火通明,墨荧惑知道,并非是有喜庆,只是自打宫里总是在夜间突然出现此刺客时,父皇便下令宫里严加防备。不过,夜黑,灯火照的再怎麽明亮,也不是白昼。
看来,昭明帝即位後,也一直警惕着。墨荧惑揉了揉眉心,浅笑道,“赵澍,让你见笑了。”
赵澍:“无事。”
墨荧惑:“这皇宫晚上比烟兮楼还亮的,反正闲来,去看看濮校尉。”她瞧着身旁人波澜不急神色,心道不会此事他也知道了吧。
赵澍呼吸有那麽一滞,又带出点悄无声息地不悦,低声道,“嗯。”
二人走出宫门,守门侍卫见两人仪表不凡气势从容,如同在自家後花园踱步一样。握紧刀向前,近看竟是长公主,忙拱手作礼。
“将军,你怎麽来了。”士兵来报後,濮校尉大惊大喜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
墨荧惑:“不好意思,打扰濮校尉歇息了。”
濮校尉有点莫名其妙,耿直道,“将军客气,下属习惯了。”
墨荧惑:“……”
濮校尉:“将军是来看看王太後情况吗?”从苏臧回来後,他便负责在此处看管王太後。
墨荧惑点了点头。
濮校尉:“下属这就去把王太後叫来。”
墨荧惑摆手道,“不必了,大半夜的,人都睡了,就别滋扰了。濮校尉,你这有竹叶青吗,拿两壶来。”
濮校尉:“……”
赵澍:“……”
大半夜的,来讨酒喝。还说不滋扰人。
墨荧惑斜靠在木柱上,一条腿搭在木廊上,另外一条自由散漫地在空中随意晃,手里拿着竹叶青,仰着头喝了好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