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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退回原点与更高的墙（第1页）

第十三章：退回原点与更高的墙

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毫无暖意地洒在湿漉漉的校园里。昨夜那场狂暴的暴雨仿佛耗尽了这个季节所有的水分和温度，留下的是一个被彻底清洗过丶却又冰冷彻骨的世界。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丶落叶和一种难以驱散的丶深入骨髓的寒意。水洼倒映着灰白的天穹，像一块块破碎的丶冰冷的镜子。

高二（三）班的教室里，气氛有些异样。

林葵坐在靠窗的老位置，像一尊刚从冰河里打捞出来的石像。她的身体挺得笔直，甚至有些僵硬，维持着一种近乎刻板的坐姿。低垂的头颅比以往压得更低，额前细碎的刘海几乎完全遮住了她的眼睛，只露出一个线条紧绷丶毫无血色的下巴。她的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桌面上，指尖微微蜷着，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

冰冷。

一种肉眼可见的丶比昨夜暴雨更刺骨的冰冷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流，以她为中心无声地弥漫开来。那不是简单的疏离，而是一种彻底的丶坚硬的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死寂。仿佛在她周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丶更高更厚的冰墙，将所有的光线丶声音丶温度，甚至空气，都彻底隔绝在外。任何试图靠近的目光或气息，都会被这道墙无情地冻结丶弹开。

陈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沉甸甸地坠在胸腔深处，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钝痛。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她，视线落在摊开的课本上，但那些黑色的铅字如同扭曲的蚂蚁，在眼前模糊晃动，根本无法进入脑海。

昨夜安全屋那扇布满蛛网裂纹的窗户，那扭曲摔在地上的黑伞，还有蜷缩在冰冷角落里抱着湿透的笨笨熊绝望哭泣的画面，如同最残酷的慢镜头，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帧都带着冰冷的绝望，刺痛着他的神经。

他知道，他失败了。或者说，他鲁莽的靠近，非但没有融化那道冰墙，反而亲手将它加厚丶加高，冻成了更坚不可摧的堡垒。那句“带来不幸”的诅咒，像淬毒的冰锥，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也扎进了他的血肉里。

课间休息的铃声响起，教室里重新充满了喧闹。陈默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拿起一个崭新的丶没有拆封的饭团——便利店最普通的那种，还有一小瓶矿泉水。这是他早上特意买的，带着一种近乎赎罪般的笨拙心思。

他站起身，穿过喧闹的人群，朝着那个冰冷的角落走去。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跳上，沉重而艰难。

距离林葵的座位还有几步远时，那股无形的丶刺骨的寒意已经扑面而来。陈默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他看到她放在桌角的旧水杯，里面空空如也。这似乎给了他一个开口的理由。

他鼓足勇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甚至带上一点刻意的轻松：“林葵，你…水杯空了，要…喝点水吗？”他擡起手，将手里的矿泉水和饭团往前递了递。

没有任何反应。

林葵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她依旧维持着那个低垂着头丶僵硬如石的姿势，仿佛一尊真正的雕像，对近在咫尺的声音和递到眼前的物品毫无知觉。她周身那股冰冷的丶死寂的气息，像一层坚硬的冰壳，将他所有的试探和靠近都冻结在了半空。

陈默的手僵在那里。饭团塑料包装的冰凉触感从指尖传来，一直凉到心底。他看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侧脸，看着她紧紧抿着的丶毫无血色的嘴唇，看着她放在桌面上丶指关节泛白的手……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痛楚瞬间淹没了他。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他只是默默地丶将矿泉水和饭团轻轻地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她桌角那个空水杯的旁边。动作轻得像是在放置一件易碎的瓷器，生怕惊扰了什麽，或者……再次引发昨晚那场毁灭性的风暴。

放下东西，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离开了那个角落。他能感觉到背後那无形的丶冰冷的压力，像针一样刺着他的脊背。

直到他坐回自己的座位，林葵依旧一动不动。仿佛他刚才的靠近和放置物品的动作，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空气流动。那瓶水，那个饭团，静静地躺在她的桌角，像两个被遗弃在冰原上的丶格格不入的异物。

……

中午放学铃响。

林葵几乎是踩着铃声的尾音站起身。动作依旧有些滞涩，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僵硬。她没有看任何人，更没有看桌角那瓶水和饭团一眼。她径直背上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低着头，像一道沉默的影子，迅速融入了涌向门口的人流。

陈默立刻起身跟上。他不敢跟得太近，隔着几米的距离，混在人群中，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纤瘦而冰冷的背影。

食堂里人声鼎沸，饭菜的混合气味浓郁得有些呛人。林葵没有去任何窗口排队。她径直走向食堂角落那台孤零零的自动贩卖机。动作熟练得近乎麻木。

硬币投入机器的声音清脆而冰冷。

“咔哒。”

一包最便宜的丶没有任何馅料的压缩饼干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