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会很开心。”他想抱她,长臂搭在腰间却没有进一步举动,只重复着,“你亲我,会让我感到很开心快乐。”
这麽简单吗?
这样就会感到开心快乐吗?
师先雪内心五味杂陈,她爬起来枕到他结实的胸膛上,复杂的情绪又快速翻涌起来。
“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她微直起身,又踟蹰,终于,她下定决心。
“你还记不记得迷瘴森林青姝姐姐的幻境中出现的黑袍男子?”
“我在天一阁中见到了他的画像,他叫楼宿,是南越上一任大祭司,我怀疑他就是你师父的前身。”
先是天一阁的六合阵,再是楼宿与缥缈峰後山的男人高度相似,最後,在她救出裴华光之前,一册名为《天水碧》的书册掉落下来。
书册扉页中有一行正楷小字记载:小戚後钟爱碧色服饰,宫人便以秋露天水浸染绢帛,使罗衣染成青天碧水之颜色,後宫中人见其颜色鲜艳,便争先效仿,是为天水碧。
师先雪读到这里时,还在疑惑,为何要称戚令妤为小戚後,直到她盯着书册中那个名字许久,脑海中忽然闪过几个敏感的字眼来。
如其在上,如其在下,小到遣词造句,大到世界万物,都在强调和谐统一的概念,那麽既然有小戚後,那麽在戚令妤之前,必定还有位大戚後的存在。
结合戚令妤突变的神色,废弃宫殿的辟邪符纸,大戚後的死亡跟戚令妤和楼宿息息相关。
“你心中不是也有怀疑吗?关于裴峥丶南越皇室与你的关系。而裴华光告诉我,能够进入天一阁的,若非皇族令牌,便是裴氏血脉。我身上决计不会有令牌之类的东西,唯一可能得就是,吐金童子说,你将血液换给了我。”
这样拥有乌休棠的血液的她能够完好无损突破六合之阵便有了很好的解释。
乌休棠安静地听她讲完,从楼宿可能是他师父,到其母亲另有其人时,眸子里都并未掀起多少风浪,他平躺在软榻上,呼吸平稳,绸缎般柔顺的墨发铺了满床。
他轻轻转动着眸子:“哦。”
平静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师先雪脑袋瓜子嗡了一下,她是怕乌休棠无法控制情绪,可这样平淡的反应也太奇怪了吧。
就好似话题主人公不是他,而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似的。
这哪里像是乌休棠的作风。
他聪明敏感,睚眦必报,怎麽会如此云淡风轻呢?
“你为什麽是这个反应?你好奇怪你知不知道。”
少年在月色下轻笑,胸膛发出一颤一颤的震动,他问:“哪里奇怪。”
“你看看你这样子,没有吃惊,也不愤怒,还有明明昨天还说不喜欢,讨厌得要杀掉他们,今天听到这些可能与你身世相关的事情,就反应平淡,难道一天晚上你就看破红尘了?”
她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你在装吧?”
“有什麽好装的,我讨厌他们,想要杀掉他们,又不是因为他们对我做了什麽事,师先雪你要明白,我讨厌他们—”
他屈膝坐起来,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露出冷然的神色:“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就很少有我喜欢的人或者喜欢做的事。”
师先雪怔住。
“你是例外。”
他轻声哄着。
他说的话并不作假,师先雪如何想便是她的事情了。
师先雪皱着眉,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有些事知道了反而痛苦,过去的事情已然无法改变,他既然不在意了,她又何必执着呢,只要他开心就好了。
想通之後,她握住他的手:“既然你这般想,那我也不再继续查下去了,等找到青姝姐姐行踪,我们便离开这里。”
乌休棠又笑起来,吻了下她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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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一角,翠玉屏风遮挡住了大部分光线,裴峥立于桌案後,手执御笔,落下谋的最後一笔时,贴身太监魏全的汇报也到了尾声。
裴峥扔了笔,烛火的光影在他脸上跳跃,“天一阁吗?”
“是,那女子不知施了什麽妖术,竟然能够通过大祭司设下的六合阵,她倒是没做什麽出格的事情,只是进去将太子殿下带了出来,也许真是法术高强,破了大祭司的六合阵也说不定。”他顿了顿,见国主对此事并没有掀起太多兴趣,又想着今日探子递来的消息,便继续说:“皇後娘娘那边已经出手了。”
裴峥面无表情地坐回龙木椅上,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叹息道:“皇後还是这麽冲动。”
手边的茶水已经凉透,裴峥低声道:“跟她姐姐比还是差远了。”
魏全在裴峥还是皇子的时候便跟在他身边伺候了。
他对裴峥忠心不二,当年之事,直接间接,他也是参与之人,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虽说那孩子是他们亲眼看着血尽而亡的,可十几年过去,那位道长的长相实在是与先皇後有着极为恐怖的相似,这并不怪皇後娘娘乱了阵脚,就算是陛下,心中也未必有表面看着这般云淡风轻。
魏全低眸看着地面:“或许真是巧合也说不定,大祭司神通广大,做事向来不留把柄,即便他真是…陛下还有大祭司留下的星河追踪仪,千秋节那日便是最後一晚,他无论如何也是跑不脱的。”
这话似乎并没有安慰到裴峥多少,他幽然叹气,烛火燃烧的温度染不进眼瞳中,“可若他真的是,朕岂非要再次置他于死地,他可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是令婕与朕的第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