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鲤闭了闭眼,道:“公主,我想问你,那时二皇子……是如何逃出思过阁的?其实他如果没逃走,皇上在某一日,一定会将他放出来……”
昭华扯了扯嘴角:“什麽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些琐事?的确,是本宫让人假传父皇的意思,令他以为父皇打算对他痛下杀手,他狗急跳墙,便只能逃。来瑶光寺祈福丶准备马车丶也是本宫故意露出破绽,好助他逃离皇宫,只有这样,他才会死在宫外。”
到了此时此刻,张小鲤已完全不意外,她想了想,道:“除去太子和二皇子後,您最大的敌人,便是三殿下。”
昭华不语,张小鲤缓缓道:“在阿姐被囚于鹰卫所时,你需要救出阿姐丶同时除掉三殿下,这对你而言,是一箭双雕之事,但这很难。”
张小鲤如此说,昭华便不由得泄露出一两分得意之色,这得意却在张小鲤问出第三句话时戛然而止——
“所以,师父救阿姐和杀三殿下,都是你的授意?”
昭华一怔,竟没能接住夜明珠,那珠子被高高抛起,又猛地坠地,霎时间破散满地,像无数死去的萤火虫,孱弱地在地上发出最後的微光。
昭华厉声道:“你知道凶手是谁?!”
她很快反应过来:“是计……好啊,好你个张小鲤,好你个莫天觉!”
昭华胸膛剧烈起伏,死死地盯着张小鲤,张小鲤感受到身後寇月的衣袖摩擦声,不动声色地按住了藏在小臂内侧的匕首。
昭华却越过张小鲤,对她身後的寇月轻轻瞥了一眼。
她无须多馀的表情,那一眼亦没有什麽情绪,恰因没有情绪,寇月也止住了动作。
“你们是何时发现此事的?”昭华盯着张小鲤,然而不等她回答,又突然扯了扯嘴角,“罢了,看来本宫想给你看的大戏,倒是变成了你们要给本宫看的大戏……先上去。”
她说罢,又快步往上走去,张小鲤深深地吸了口气跟上。
的确,再没走两步,便见两个蝶卫正立在墙壁一侧,凝神看着外头,其中一人便是觅云。张小鲤猜到这应是和下方小房间一样的缝隙,可以从里偷窥外边发生何事。
见昭华来了,两个蝶卫立刻让开一点,觅云低声道:“殿下,外头莫大人说已掌握凶手线索,皇上还没有开口。我们正想着要不要同您说明。”
昭华摇摇头,走到那缝隙边,似冷静下来,竟又转头,对张小鲤招招手,邀她一同看向外侧。
张小鲤只迟疑片刻,便走了上去,只是她有些疑惑——这里并非尽头,隐约可见还能继续往前,但从这里看出,竟已是瑶光殿外。而且,到了此处,那奇怪的味道重新涌了上来,令张小鲤莫名心神难安。
张小鲤在昭华身侧站定,却并未着急往外看,而是蹙眉看着自己未曾涉足的甬道另一头。
这里也没有火光,只有几颗夜明珠,而奇异的是,夜明珠到此便停止了,剩下的路径只有一片漆黑,看着格外突兀。
“发什麽呆?外头好戏正上演呢。”昭华凉凉地道。
张小鲤回神,从这里看出去,可见那高大佛像的侧面,这条甬道,竟直通瑶光殿正殿,这前头坠着莲纹竹帘,隔着影影绰绰的竹帘,可见佛像正面有人影,皇上站着,有人跪着,而殿外,更是乌泱泱地站着一群人。
饶是在这甬道内,也依稀能感受到那儿氛围有多麽严峻,无人会注意到这里有两条缝隙,更无法注意到漆黑的缝隙中,竟还有窥探的眼睛。
外头的声音有些模糊,但毕竟是能听清的,显然已经过了一番对峙。
莫天觉跪在皇帝身边,无人胆敢挪动一下。四下寂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皇帝沉声道:“说。”
莫天觉心下稍定,道:“微臣其实已找出凶手,此前不言,只是因微臣不明白凶手为何非要杀害三殿下,他的背後,是否还有主使者……所以,不敢轻言,唯恐打草惊蛇。”
皇帝微微眯眼,神色极其不快,道:“留到此刻说,便什麽都能厘清麽?”
莫天觉犹豫地道:“……是。甚至,要等皇上您离我们几步远才可开口,也是此因,是为了保护皇上的安全。”
吕尘一直双眸沉沉地看着莫天觉,在莫天觉这句话後,他似是意识到了什麽,突然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皇帝也猛地看向了吕尘——莫天觉的意思很清晰明显了。
吕尘是武将,造过太多杀孽,所以不便跟入殿中,只能站在殿外。
眼下,他们之间隔着数步路的距离,和一个一脚能夸过的门槛,但吕尘却决不能也不敢跨过。
莫天觉擡手,一指吕尘:“杀害三殿下的凶手,正是吕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