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他们照顾儿子,不敢吃东西,史光耀却没有告诉任何人,悄悄在自己房间里又藏了那麽多的东西。
储物间还有空地,并没有完全放满,这种情况下将食物和水藏在自己房间,可不就是像那个歹徒说的,在防着他们吗?
再想到死去的家人,史母终于忍不住,伸手指着史光耀,指尖不断颤抖:“你在想什麽啊!光耀,你就算不藏,爸妈又怎麽可能让你饿死!你何必呢?何必呢?”
极度的心痛,她的声音都带出一抹哭腔。
他们想不明白,从小到大,家里有什麽好的,不都是优先供着光耀?他是他们这一辈唯一的男孩,逢年过节,长辈们也最疼爱他,给他包的红包都是最厚的。
事事优待,事事照顾,怎麽反倒让他胃口越来越大,越来越不知足?
从小到大的有求必应,掏心掏肺地对他好,究竟给他们带来了什麽回报?
是关键时刻的见死不救?还是危机前第一个将他们丢出去挡刀?
史母回想起史光耀昨天听闻她早上出过门时,发疯要将她丢出家门的话语,心如死灰。
她终于意识到,养了十九年丶恨不得爱到骨子里的儿子,根本不爱她。
他只爱他自己。
更讽刺的是,是她教他这麽做的。
最先发现的男人仍在向同伴炫耀:“你们看,我就说了吧,这家人不对劲。前天傍晚不知道抽什麽风,忽然开车往外跑了好几趟,每次都卸下一大堆东西就又离开,其中一次我正好在小区巡逻啊,就看见他们搬了好些超市塑料袋还有什麽罐头之类的下来。这可能就是网上人说的囤货癖吧?倒是正好便宜了咱哥几个。”
“除了我,还有不少人也看见了,就算咱不来,过两天他们家里断粮了,饿狠了也得过来。”男人嗤笑一声,显然根本不觉得他们做的有什麽问题。
史光耀闻言却是猛地擡头。
他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囤货的举动暴露了,才将这一夥人引上门。
如果当时再小心一些……
他心中升起无尽的懊悔,看向几人背影的目光也变得恶毒,恨不得那些人吃的东西里下过砒。霜,当场就七窍流血而死。
那是他的粮食!那是他活下去的希望啊!
史光耀的目光直白,根本不懂掩饰。
反正即使他弄出乱子,父母也永远会帮忙兜底,史光耀肆无忌惮惯了,可这一次,却发生了意外。
一是,其中一名男人忽然回过了头,恰好和他对上视线。
史光耀的眼神看得他都不由一惊,当场变了脸色:“臭小子,你在看什麽?!”
几人也是第一次做入室抢劫的勾当,情绪既亢奋,又含着一丝对被捕的恐惧。看见史光耀那阴毒中含着审视,仿佛要将他们牢牢铭刻在心底的目光,恐惧被激发,他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拎刀冲上去。
边举刀,边从牙关中挤出一句:“你在看什麽?啊?!是不是想去报警???”
第二件意外是,本应拦在史光耀身前的史家夫妻,不知为何动作竟然慢了一拍。
两人的眼神涣散,反应过来时,刀光已经划向史光耀。
几乎是在两人尖叫着将男人推开的同时,史光耀捂着眼睛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後仰重重倒在了地上。
另外三名同夥也大惊,忙冲上去。看了眼满地打滚,不断发出惨叫的史光耀,一人拦住还要补刀的同伴:“不能杀!”
他还算沉得住气,低声道:“不能杀,这对夫妻俩一看就宠儿子,留他们儿子一条命,他们为了照顾儿子,就不会来找我们麻烦。”
“如果杀了,他们反倒没有後顾之忧了。”他显然是团夥中的智囊团,其他人都很信任他,袭击史光耀的人也喘着粗气,收起刀。
男人走向慌乱的史家夫妻,用手中匕首指了指史光耀:“这次是眼睛,下次再来,就不一定是哪了。”
两人红着眼睛护住儿子。
剧烈的疼痛加上失去视力的惊慌,令史光耀不断发出哭嚎。
但他喊破喉咙,也不可能得到帮助。
这些尖叫融入人们遭遇丧尸袭击时发出的叫喊,就像涓流融入大海,早已听得麻木的人只会默默捂上耳朵。
男人丢下那句威胁的话语,站起身,示意身後的同伴留了一箱方便面给史家夫妻,免得他们因为没有存粮被逼急了,干出什麽难以想象的事情。
史父跑去找医药箱了,史母双手发颤,用毛巾按住史光耀的眼睛,自他双眼下方淌下两道血痕。
一家人仿佛被抽走所有精气神,夫妻俩甚至无暇再顾及被抢走的东西。
临走前,男人回头,不知是嘲讽亦或安抚地说了句:“想开点,你们这儿子失去眼睛也许也不是坏事,反正他长了眼睛也没用在正事上。”
该看的看不见,不该看的却看得紧紧的。
入户门砰的一声关上。
史母抖了下,听见不远处丈夫的似乎站住了脚步,不知是不是也听见了那句话。
两人陷入沉默,只剩下史光耀一声比一声虚弱的痛叫在屋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