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青的晨雾像被揉散的纱,裹着西边小镇时,连晨光都变得软乎乎的——
雾絮沾在老槐树的枝桠上,凝着细小的水珠,风一吹就簌簌掉,落在暗红的树皮上,没等渗进去就被咒力烘得蒸,只留下一点浅浅的白痕,转瞬又被新的雾絮盖住。
剑修分身落在镇口的青石板上时,剑气先一步扫开身前的雾,星屑在淡青剑气里转得快了些,像是感知到什么,微微颤。
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就立在镇口,枝桠光秃秃的,只剩几片蜷曲的枯叶挂在枝头,像随时会掉下来。
树皮早没了灵树该有的深褐,反倒泛着种诡异的暗红,纹路凸起如凝固的血痂,每道痂缝里都渗着若有若无的腥气——
不是血腥味,是混了腐叶与浊力的怪味,吸一口都觉得喉咙紧。
风再吹时,有几缕暗红汁液顺着裂纹慢慢爬出来,不是流,是像有活气似的,贴着树皮往下渗,滴在地面的枯叶上时,枯叶先是被浸湿,接着颜色以肉眼可见的度晕成深褐,边缘还微微泛泡,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着。
镇里的村民都躲在远处的屋檐下,没人敢靠近。
最靠外的那户人家,门只开了道缝,一个妇人扒着门框,半张脸藏在门后,眼神里满是忌惮,见剑修望过来,又赶紧缩了缩,只露出双攥着门帘的手。
几个小孩被大人拽着衣角,躲在墙根后,小脑袋刚探出来,就被大人按回去,只能从指缝里偷偷看那棵槐树,眼里满是怯意。
猎户王大叔站在最前面,手里攥着柄旧猎刀,刀身有几道深浅不一的缺口,是之前猎妖兽时留下的。
他指节泛白,连虎口都绷得紧,说话时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还下意识往身后的屋门瞥了眼——
那是他儿子养病的房间。
“仙长,您可得小心些。”
他咽了口唾沫,猎刀在手里攥得更紧。
“这咒印邪门得很,上月有个云游修士想破,刚靠近槐树三步,就被从树皮里钻出来的红丝缠了胳膊,回去后经脉就黑了,到现在还瘫在床上。”
说到儿子时,王大叔的声音又低了些,手不自觉摸向腰间的药囊——
囊口露出半片干枯的灵草,是之前求药修给儿子退烧用的。
“我家小子就是好奇,凑过去想摸槐叶,当天夜里就烧得说胡话,身上还起了红疹子,像是有东西在肉里爬。”
他指了指槐树根部,那里的土泛着淡淡的暗红。
“后来老药修说,是土下的咒力沾了他的鞋,我们赶紧把那双鞋烧了,又敷了半个月的药,才算是捡回条命。”
剑修分身听着,周身的淡青剑气微微凝实了些,指尖悬着的微缩陨星剑亮了亮,星纹里泛着冷光。
他抬眼望向老槐树的树干,目光能穿透表层的暗红树皮,看见内里缠绕的红丝——
那是血枫咒的咒力本源,像无数条细小的血蛇,正顺着树的脉络往地下钻,想染透镇里的灵脉。
风里的腥气更浓了些,树皮上的汁液又往下滴了几滴,落在地上时,竟出细微的“滋滋”声,像是在腐蚀石板。
剑修分身的指节没多余动作,只腕骨微沉,淡青色的破妄剑气便顺着指尖往上涌——
不是骤然爆的烈,是像抽丝般慢慢凝,星屑混在剑气里,像被裹住的碎冰,每一粒都闪着能扎破晨雾的冷光,连周围的雾絮都似被这光逼退半分,在他指尖绕出圈浅浅的空。
他目光定在老槐树的三道主纹上,那纹路确实是血枫咒的形状:
三道暗红脉络从树干中部往外扩,每道脉络都盘成一片枫叶的模样,叶纹里还裹着流动的暗红浊力,像困在织纹里的血虫,时不时往树皮外冒点腥气。
“铮——”
剑气破空的轻响在淡青雾里撞出圈涟漪,像冰棱碰碎的脆,细针般的剑气直奔最左侧那片“枫叶”的叶尖——
那里是咒印的第一道核心节点。
剑气刚触到暗红纹路,原本还在缓缓流动的浊力瞬间僵住,纹路像被烫到的蛇,猛地往回缩,边缘泛起刺眼的白,像被冻住的血痂。
之前呛人的腥气顺着纹路的裂缝往外散,却没了之前的冲劲,反倒被晨雾裹着,慢慢淡成了若有若无的霉味,连滴在枯叶上的暗红汁液,都停住了渗流。
剑修的指尖没停,腕骨轻转,第二道剑气顺着中间那片“枫叶”的叶柄处刺进去——
那里藏着咒印的传导脉络。
“咔嚓”一声脆响炸开,不是木头断裂的闷,是咒力凝成的冰壳碎开的轻颤,暗红纹路从叶柄处开始崩裂,像被扯断的线,一截截往叶尖退。
没等退完,第三道剑气已直戳最右侧“枫叶”的芯,那是血枫咒的本源凝结处,剑气刺入的瞬间,整片“枫叶”纹路猛地收缩,接着像被捏碎的玻璃,裂成无数细小的暗红碎片。
碎片刚飘起来,就被剑气里的星屑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