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身影消失在甬道的黑暗中,那沉重的铁锁却并未重新落上。
死寂的牢房里,只剩下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和那袋土豆种子沉甸甸的分量。
顾文珏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许久没有动。
程之韵隔着栏杆望着他,她知道,这短短一刻钟生的事情,对他,对整个顾家残存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赦免,而是一份用性命做赌注的契约。
“二叔……”对面的牢房里,顾南舟小声地叫着,声音里带着不安和迷茫。
顾文珏终于动了,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栏杆前,对着程之韵这边,郑重地鞠了一躬。
“之韵,大嫂,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
从流放路上的生死与共,到丰裕川的智斗奸人,再到此刻的天牢密旨。
他终于彻底明白,自己娶回家的这个女人,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只会哭闹的程四小姐了。
她是这个家的主心骨,是能把他们从泥潭里拽出来的唯一希望。
林颂宜抱着两个孩子,也站了起来,对着顾文珏摇了摇头,眼眶泛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程之韵没有说话,她只是掂了掂手里的那袋种子。
皇帝给了顾文珏一个机会,也给了她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她在这京城,靠着一身种田本事安身立命的机会。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从未见过的老狱卒,提着一盏豆大的油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甬道尽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打开了程之韵这边的牢门,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
一行人谁也没有出声,赵七扶着还有些虚弱的顾文珏,林颂宜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程之韵走在最后。
他们跟着那老狱卒,在迷宫般的天牢里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了一处堆放杂物的死胡同。
老狱卒在墙上摸索片刻,推开了一块不起眼的墙砖,一股新鲜却寒冷的空气涌了进来。
墙后,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密道。
密道的尽头,是一辆朴实无华的青布骡车,一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正靠在车边打盹。
看到他们出来,那汉子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也不多话,掀开车帘,示意他们上去。
“各位坐稳了。”
骡车缓缓启动,在漆黑的夜色中,沿着偏僻的小巷,悄无声f息地驶出了这座关押着无数冤魂与权贵的牢笼。
车厢里一片昏暗,谁都看不清谁的表情。
顾明珠和顾南舟早已在母亲的怀里沉沉睡去。
程之韵靠着车壁,心神再次沉入系统。
【移动养殖栏】里,那几只鸡鸭正睡得香甜,角落里,一小堆鸡蛋和鸭蛋已经积攒了起来。
这是她们全部的家当。
骡车行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在一处院门前停下。
“到了。”车夫的声音依旧简短。
众人下了车,才现这是一座位于京城郊外的独立小院。
三间正房带着两间厢房,半旧不新,院墙圈起了一小片空地,看上去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农家院落。
院门没有锁,推门而入,正房的桌上竟点着一盏油灯,旁边放着一个食盒。
打开食盒,里面是几个还温热的白面馒头和一碟咸菜。
桌上还放着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几套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粗布衣裳,男女老少的尺寸都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