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敬贤一走,那股无形的威压才终于散去。
周诚安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双腿一软,要不是儿子周瑾瑜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险些瘫坐在地上。
“爹!你没事吧?”周瑾瑜急声问,脸上还带着后怕。
周诚安摆了摆手,大口喘着气,额头和后背全是湿冷的汗。
他惊魂未定地看向顾文珏和程之韵,那表情复杂到了极点,有恐惧,有庆幸,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
顾家……竟然是那个顾家!
他这是把一尊什么样的神仙,不,是煞神,请进了自己家里!
顾文珏没有理会周诚安的惊涛骇浪,他只是沉默地走到那张桌案前,看着那只被孙敬贤喝干了的琉璃杯,眉头紧锁。
去府衙做师爷。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他从此就要在孙敬贤的眼皮子底下行事,一举一动,都会被看得清清楚楚。
“爹,爹!那酒呢?还有没有了?”
一片凝重之中,周瑾瑜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眼巴巴地盯着程之韵捧着的那个黑陶酒坛,使劲地嗅着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香气,喉结上下滚动。
刚才那场面太吓人了,他现在急需一杯仙酒压压惊。
周诚安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又背过去,反手就给了儿子后脑勺一巴掌。
“混账东西!什么时候了还只想着吃喝!”
程之韵看着这对父子,反倒是先笑出了声。
她将酒坛的软木塞重新塞好,对周诚安福了福身。
“周老爷,今日之事,多亏您周旋。也给您添了大麻烦。”
这一声“周老爷”,让周诚安一个激灵,从后怕中清醒了过来。
麻烦?
这确实是天大的麻烦。
但……麻烦的另一面,似乎是泼天的富贵。
他看了一眼那只黑陶酒坛,再想起孙知府喝完酒后那舒展的眉头和缓和的态度,一个商人的精明和冒险精神,瞬间压过了对权势的恐惧。
“程姑娘说笑了。”周诚安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勉强站直了身子,语气已经恢复了三分商人的沉稳,“咱们现在,才真正是一家人了。”
他示意下人把残局收拾干净,然后郑重地将程之韵和顾文珏请到内堂。
这一次,他的态度里,再无半分试探,只剩下全然的敬重与合作的急切。
“顾二……顾公子,程姑娘。”周诚安亲自为两人奉上茶,“知府大人的意思,你们也听见了。从今往后,你们就安心在府上住下,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只是,我们回村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顾文珏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周诚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被兴奋所取代。
“顾公子,暂时的。这都是暂时的。”他搓着手,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眼下最要紧的,是这瑶池露!”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
“程姑娘,这酒……还有多少?”
“只此一坛。”程之韵的回答干脆利落。
周诚安的呼吸一窒,随即更激动了。
“好!好!独一无二才更显珍贵!”他一拍大腿,“程姑娘,此酒只送不卖,专攻府城里最顶尖的那些大人。至于价钱……”
他顿了顿,试探着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两,送一小杯,如何?”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周瑾瑜就倒吸一口凉气。
五百两!就换一小口酒?爹这是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