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杀青
杀青宴设在江边的露天排档,暮色把江面染成一片沉沉的墨,串灯亮起来时,像谁把碎掉的星星随手撒在了棚顶。空气里混着烤肉的焦香丶啤酒的泡沫味,还有田栩宁扯着嗓子笑的声音,闹哄哄的,却透着股烟火散尽的空茫——戏拍完了,我们四个整天腻在一起的人,转眼就要各奔东西,这样的热闹,像一场醒了就会忘的梦。
田栩宁几乎是半挂在梓渝身上,胳膊死死搂着他的腰,跟剧组的人碰了一杯又一杯。梓渝话少,只是笑着,偶尔替他挡掉递过来的酒,指尖还会轻轻拍着田栩宁的後背,像在哄个闹脾气的小孩。两人靠在一起的样子,像极了要被推进洞房的新人,连田栩宁眼尾都泛着红,却还扯着笑,对着我举酒杯:“展轩,这杯必须干,下次再这麽凑齐,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我笑着接了酒杯,冰凉的玻璃贴着掌心,酒液滑进喉咙,带着点涩。“会凑齐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他怀里安安静静的梓渝,“别把他灌坏了。”田栩宁嘿嘿笑,转身又被人拉着喝酒,梓渝回头看了我一眼,眼里带着点无奈,却还是跟着田栩宁的脚步,像株离不开藤蔓的花。
我靠在栏杆上,一杯接一杯地喝,视线在人群里转了一圈,最後落在了角落的刘铮身上。他坐在小椅子上,面前摆着半杯没动的啤酒,小脸通红,像是被周围的热气蒸透了,眼眶也红红的,却没哭,只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整个人透着股跟周遭热闹格格不入的乖顺,像只被落在原地的小猫。
串灯的光落在他身上,都显得孤零零的。我心里突然像被什麽东西攥了一下,手里的酒杯晃了晃,酒洒在手腕上,冰凉的。我推开身边敬酒的人,快步走到他面前,弯腰时,他才猛地擡头,眼里还带着点没聚焦的迷茫,像受惊的小鹿,看我的眼神里,带着点依赖,又藏着点怕被丢下的慌。
“跟我回去。”我伸手,替他拂开额前被汗打湿的头发,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任由我把他搂进怀里,手臂圈着他的腰,半扶半抱着往酒店走。他很轻,靠在我怀里时,呼吸间带着淡淡的啤酒味,混着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香,像颗被泡软了的糖,让人忍不住想攥得更紧。
回到房间,我把他放在床上,刚转身要去浴室放洗澡水,身後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一双滚烫的手臂从背後紧紧抱住了我的腰。他的脸贴在我的後背,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像小猫在呜咽:“展哥……我不想跟你分开……”
我的身体僵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转身时,他还抱着我的腰不放,小脸埋在我的胸口,眼泪把我的衬衫浸湿了一片,滚烫的。“不会分开的,”我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放得很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
他擡起头,眼眶红得像兔子,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一抽一抽地把心里的话全倒了出来。“我们差了七岁……你比我懂那麽多事……”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以後你去别的剧组拍戏,我见不到你……我们经历的也不一样,我怕……我怕你会觉得我幼稚,觉得我不懂事……”
每说一句,他的眼泪就掉得更凶,小小的身子在我怀里发抖,像朵被风吹得快要折断的花。我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笑了,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让他看着我,拇指轻轻蹭过他泛红的嘴唇,指尖的力道带着点不容挣脱的意味:“你十九岁就跟了我,从你躲在我身後让我挡水开始,从你把草莓糖塞我手里开始,你就该知道,我不会放你走。”
他愣愣地看着我,眼泪还在掉,却突然伸手,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声音带着点哭腔,又带着点晕乎乎的执拗:“那……那我们再做一次……这次你轻一点……”
我看着他泛红的小脸,还有眼里那点又怕又依赖的神色,忍不住笑了,低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吻带着点凉意,像在给一件珍宝盖戳:“好,轻一点。”我把他抱进怀里,让他靠在我的肩膀上,声音放得又软又糯,像唱歌一样哄着他,“乖,先睡一会儿,睡醒了,我还在。”
他在我怀里蹭了蹭,大概是真的累了,也醉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呼吸变得平稳,嘴角还带着点委屈的弧度,小手却紧紧抓着我的衣角,像抓住了救命的浮木。我抱着他,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柔和得像层纱。
我低头,在他发顶轻轻亲了一下,声音轻得像叹息:“小傻子,你以为我会让你走吗?”我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腰,那里还带着淡淡的红痕,是属于我的印记。“从你对着我笑的那天起,你就只能待在我身边,”我凑到他耳边,声音里带着点旁人听不见的偏执,像在确认一件早已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管你怕什麽,不管以後有多少路要走,你都只能跟着我。”
他似乎在睡梦里听到了,往我怀里又蹭了蹭,抓着我衣角的手更紧了些。我抱着他,坐在床边,直到天快亮才把他放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看着他安睡的模样,我心里那点杀青的空落突然消失了,只剩下满满的丶想要把他牢牢攥在手里的念头——这场戏结束了,但他和我,不会结束。我会把他护得好好的,不让任何人把他从我的身边抢走,也不会给任何他离开我的机会。他是我的,从他十九岁那天,对着我露出第一个笑开始,就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