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阁是国子监最特殊的地方,一年四季皆是阴冷如同身在寒冬腊月,国子监经常有学子犯错被关进去无一例外都是最多呆半日便待不下去。
罚抄院规三百,最快也得一天一夜,这么重的惩罚,可没人想因为非议了几句而去承受。
“全都散了!”苏先生大手一挥,沉喝道。
众学子抱着书悻悻而去,不敢多做停留。
一瞬间你的功夫,书阁门口空旷了不少,太傅急匆匆走到周辰安跟前,肃然拱手:“殿下,您怎么伤的这般严重?流了不少血,苏生快去请院医过来为殿下止血!”
苏老师刚要应声,周辰安拒绝的声音却传入耳间:“不用了,学生小伤不打紧,回府处理便是。”
“可是……”太傅表现的忧心忡忡,话到嘴边,又没说出来。
停顿一瞬,也只能叹息着摇头:“我知你心性强韧不同一般人,但下次可切记莫要再这般鲁莽!”
“老师教诲的是。”
没多久,云清风便带着大理寺的人匆忙赶来,将书阁包围住,他第一眼也是看到了周辰安流淌鲜血的手臂:“太子殿下,您受伤了?”
目光一转,他又看到了云棠在,急声道:“妹妹,你也在?要快些帮殿下处理伤口。”
“哥哥放心,我会的。”云棠轻轻点头,要不是周辰安一定要等大理寺人来了再走,或许现在已经回到府中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伤口疼的已经麻木,周辰安从容踏步走向云清风,但见后者明眸一凝,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的消息,随后轻轻点头抱拳应是,抬手一挥,大理寺的人便取了钥匙进入书阁内。
云棠与周辰安一同离开了国子监。
直到走上马车,她才将隐埋在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那密室中空间极小,只要秘密派人将尸体送出来便可,为何一定要动用大理寺?如果此时乃前朝之人所谓,此举不是将他们惊动么?”
“棠儿以为那仅仅只是个简单的小型密室么?兴许你我看到,只是其中一部分罢了!”
“为什么这么觉得?”云棠一边拨开他与血肉黏在一起的衣服准备检查伤口,一边轻声问着。
衣服被拨开,他伤口处的皮肤颜色已经完全被鲜血覆盖,血还在不断顺着伤口往外流淌着。
这伤口不对……
“透明琉璃瑞兽的碎片是最好的证据,它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在暗室之中。”
“……”云棠盯着他的伤口,一言不发。再将衣服往上拨了些后,她很清楚地看到在他皮肤上有一层微微鼓起的痕迹,证明伤口里的确有东西,而且还很深,已经偏离了伤口原本的位置,这就是导致周辰安一直血流不止的真正原因。
之前在暗室的时候,他分明还要说疼,那时候还没现在严重,可如今反而是故作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给谁看?
“棠儿这是又心疼本王了?”他慵懒斜靠在马车上,诱人的薄唇再次挑起一抹轻笑。
云棠心里有些着急又生气:“等回了府,有你的苦头吃!”
如今是在马车上,她也不方便动手查探那深入周辰安伤口里的碎片究竟有多大,免得雪上加霜。
周辰安低低嗤笑了声,转瞬将云棠拥抱入怀:“什么苦本王没吃过?只要棠儿足够甜便可。”
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说得出这种话来,云棠抿了抿唇,安静靠在他的怀里,一阵沉默后,忽地故作平静问道:“昭昭,你有没有调查出黑市之主是谁?”
话刚落下,她明显感觉到周辰安臂弯一紧,就连呼吸声都有一瞬的沉重,但他很快恢复的从容之色,让云棠差点以为自己是出现了错觉。
而他回答的时候,语气也尤为平静:“未曾。”
真的是未曾么?
药叔的举动,已经给出了她答案。
消失数年再度归来的人,根本不再是当年那个有着一颗通透琉璃心的淮安。
如今秋殇就在淮安手中,具体被关在哪里她却不知。
云棠坐直了身子,长长的睫毛将她眼底的情绪所覆盖:“假如……我是说假如,黑市之主是我熟知之人,你会怎么做?”
他半阖着眸子假寐,回避这个问题:“本王有些不适。”
这个问题,他已经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次了,但没想过有朝一日云棠也会问。
淮安比他更早认识云棠。
云棠对淮安的信任他也一直看在眼里,当他将自己所知真相叙说而出的那一瞬间,他怕换不来云棠的信任。
即便两人如今的关系已经在时间的推移中变得比以前更加亲密了,在信任与否上,彼此都摸不透。
而是否信任,也是最难开口去问的问题。
云棠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稍微侧了下身背对着他,将眼神中的沉重疲惫一点点潜藏下去。
半个时辰过去,轻缓的马车才在太子府门前停下。
在马车停顿的一瞬间,两人的脸色瞬间恢复如常,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实际上是将心思全都掩埋进了心底。
这一点,两人竟难得地很有默契。
“殿下,您怎么伤成这样了?”周辰安一跨进府门,侍卫便满脸震惊,他们可从未亲眼见过自家主子受这么严重的伤!
“无碍。”他的回答一如既往,脸色却已经变得煞白。
明明这种伤势光是看着就很疼,他却还能做到镇定的地步。
云棠没送他回去,为了节省时间直接把他带到了柒苑。
不给周辰安说话的机会,将他的上衣全部脱下,这才发现,他受伤的不仅仅是手臂,后背上也有一道冒血的伤口,纯白的里衣被血色浸染,几乎已经变得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