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中原第一美女,什么王家的孙女、铸造师的继承人,她只想和卢亟过安静的没有是非和强加的责任的日子。她的压力够多了,她想在卢亟这里寻求的是没有压力的生活。然而,卢亟开始产生了想法,开始着急,开始承受不需要现在就去承受的压力,这让她也苦恼。
她甚至开始怀疑,卢亟是否真的像二人在扬州初遇时那样无条件无阻碍地明白和理解自己。海棠树下英气而文雅的人还是这样,甚至随着岁月流逝,更显优雅气质,像她的姑姑,可是那颗心
这时卢亟转了过来,双眼望着她,时而闪躲,时而勇敢。你是想对我说什么吗?她想,说吧,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我有一阵没听到了。我听你说话的机会太少了。在它越来越少之前
“子安,我”
卢亟在水边吹了这半晌的风,已经想好了一整套的话,她想跟王子安说自己其实也知道不该想那么多,只是有时候过于思念,行动上自然也生了脾气和纰漏,这都怪自己之前不得不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往下大半年自己应该都很闲,于是想和王子安在一处——毕竟什么都比不上两个人好好相处来得强,自己甚至和她一道回家去
说不上这是缓兵之计还是什么别的,也不能说这样的处理方法就是软弱或者强硬,这里面最切实的话就是想和王子安尽可能多在一起。然而话还没出口,突然跑来数位官差,问她可是卢亟、卢天园的亲友。她说是,对方说,那跟我们走一趟吧,“去认尸。”
她自然惊得什么话都忘了。
入夜回到两人的住处,她依然不能接受。她的思维在理性分析卢天园身上的伤口是如何造成的、凶手可能是谁用的是什么兵器或招式,和感性地怀念姑姑教导自己的一切童年过去与哀痛之间往返不休。姑姑身上的伤口都是剑伤,穿刺,劈砍,非常密集,护腕挡下了不少,姑姑的擒拿手是一流的——小时候姑姑是那样教导自己的,她说要灵活得像鲨鱼,轻柔得像水母,精准得像海鳗——依然不能阻止被伤成那样;背后那一掌简直不知道有多大的力量,将肋骨打得断裂、刺破胸腔,那样惨那样痛!
官差刚才说尸体是在路边被人发现之后报官送回来的。路边!连日大雨姑姑就躺在那里被雨淋!她问官差是否还能找到案发现场在何处,官差摇头,说派人去搜索了,但雨势太大,恐怕什么都找不到了。
王子安一边安慰她,一边问可否知道卢天园与她分别之后是去干什么了。她说姑姑是奉命和某位大人的密使去交接密信,当时姑姑脱离押送白玉床的队伍就是去取信,现在是去交这东西。
她察觉不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这不像她。
那信是交出去了?
不知道,至少不在姑姑身上了。
她从来不让我们插手这些事。泪水涟涟。
不,是我自己不要管,要是我去了,也许
王子安整夜努力地安慰卢亟,相信自己是个过来人,失去兄长的痛苦也可以用来对失去长辈的痛苦感同身受,哪怕卢亟痛哭已经让她够痛了。她不知道的是,王子涛正从某处带来她自己的父亲也被人谋害了的消息。
船南下,意外地顺风,行舟颇快。阵阵清风从发丝间过,居觐望着船头的白藏,想起初遇,转眼数月已过,那个画面依旧鲜明,那种想要吹笛子的冲动依然在。
那么多事情过去之后,她还是想吹笛子。那时候想单纯是因为风光,现在还因为白藏。
两人自离开被看不见的敌人围攻的树林,一路跑马,直到跑出好远、警惕地躲了一阵雨之后才回去,本欲救人,结果什么都没有看见,除了飞镖打过树木留下的破损,地上只有一地泥泞,和一滩血。从出血量来说伤者恐怕性命难保,她还想追,被白藏阻止了。
“第一你追不到,根本没有痕迹。第二,咱们说不清楚。”
她不觉得有什么,她觉得自己光明磊落,但是她愿意听白藏的。在看不清的模糊朦胧的世界中,也许有些危险就像树林里飞来的飞镖一样。照白藏说的,这一切都不正常。怎么突然就有人携带着魏刀伏击她们?又将她们引到那里,又遇上一个想要夺刀的人?夺不下,为什么不出来群起而攻之?白藏说一切都像个陷阱,她觉得是挺像的,但比自己设过一切陷阱都复杂,因为她不能理解设伏的人图什么。她们身上除了要送到神鼋岛才能转交的玉佩之外别无有价值之物,而白藏说,这东西恐怕不是外人能知其存在的。
白藏于是想不明白,她则不想想明白。那不是她想要想明白的事,她想要想明白的仅仅是
她望着白藏的侧脸,除了鼻尖,她感觉自己甚至能看见白藏的睫毛。而且正如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她看得痴了——
如果再不克制,她就要看得太久,然后再一次被白藏发现了!
于是立刻收回目光,想通过低头来掩盖自己的脸红。可是对自己掩盖有什么用?她还不知道自己吗?在终南山的初遇,她是行侠仗义救人于危难没错,也是出于白藏的美貌——那才是吸引她的目光她的心的最主要原因。
走了这么久,她终于看清曾经看不清的那些情绪了。在看到白藏的脸的那一刻心里快速转过了从惊讶到担心到冲动拔剑的全部过程,中间总有一道机关是白藏的美。她就是在那里彻底投降啊。
是行侠仗义,是出手相救,也是凡尘俗世与七情六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