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焱默了默,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淡淡道:“月儿说,既成了魔君,总要做些什么,好立一立威,若能让整个魔域安定下来,与仙域和平共处,我与她之间的事,才不会让她被人诟病。”
沐扶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望着这位看起来修为极高,充满危险,实则对她那个姐姐言听计从的魔君,一时也不觉得害怕了,反而多了几分怜悯。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苍焱蹙眉,有些不悦,盯着她那张脸,道,“果然有些不顺眼,还是早些做成傀儡好。”
这一回,沐扶云不再似先前那般,后背生寒。
苍焱对沐扶月的看中程度,完全不逊于楚烨和宋星河。
“别啊,傀儡终究只是傀儡,哪里比得上真正的姐姐?”
苍焱挑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时,终于到了魔宫上空,他带着沐扶云自半空中落下,也不给她吩咐,只提步跨入正殿大门,朝里头的软塌行去。
与归藏殿红廊青瓦、典雅古朴不同,魔宫看起来格外奢华宏伟。
汉白玉的石阶与廊柱,繁复的浮雕之间,镀了层金,廊檐下,更是点了一盏盏格外金贵的长明灯,将白玉鎏金照得熠熠生辉。
“我是说,姐姐其实并非真正陨落,仍有重新归来的机会。魔君难道不想让她回来吗?”
苍焱一怔,不知她说得是真是假,在自己的榻上盘腿坐下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若真能回来,我自然想。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将你做成傀儡,好歹也能用上一用。”
“自然与我有关,”沐扶云笑了笑,指指自己。
“因为,能让她回来的,是我的鲜血与肉身。”
苍焱的神色慢慢严肃起来,望过来的眼神也变得高深莫测。
“你说的是养魂术。”苍焱到底是魔君,这种有违伦常歹毒之事,本就源起于部分魔修,“可那需要月儿的神识魂魄,她陨落在已坍塌消散的秘境中,哪里还有这些?”
“天衍归藏殿后堂的莲灯,属于姐姐的那一盏,始终没有熄灭,因为——那里头就附着着一抹神魂,正是楚烨自秘境中保存下来的。”
传讯
苍焱忽然沉默了。
他不是没听说过养魂术的楚烨和宋星河,身为魔君,哪怕掌管魔域的时日只这几年,也对魔修中这些鲜为人知、有违天理伦常的手段知晓一些。
“魔君若不信,随时可遣使者往天衍一探究竟。”
“所谓的正道,原来也如此歹毒阴暗。”苍焱冷笑一声,道,“不过都是伪君子。”
“魔君这话说得不错,都是伪君子。”沐扶云点头,深以为然,却一点没有隐瞒,“不过,眼下,他们还不知晓养魂术到底是如何起死回生的。”
“可是你知道。”他打量着沐扶云的表情,十分肯定这个事实,“为何还要留在天衍?”
养魂术,一旦等魂魄补全,便会夺走供养人的肉身。而失了肉身的供养人,只有魂飞魄散,湮灭于轮回中这一个下场。
他想不通,既然知晓结果,为何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说出来,仿佛根本不是在说自己的事一般。
“留在天衍,自然是为了变强。”沐扶云打量着四周华丽璀璨的装饰,提步自被廊檐遮挡的阴影处走出来,跨过高高的门槛,行至光亮中心。
三面壁上悬着一盏盏长明灯,熠熠的光辉自各处披到她的身上,将她整个人照得透亮,每一分每一毫都清晰无比。
面似白玉,眸若宝石,一举一动,都显出格外的神采。
苍焱越发觉得惊讶:“养魂术,可要不了多久。”
至亲之血,犹如良药,亲缘越近,效果越好。沐扶云是沐扶月的亲妹妹,只要供养得当,至多数年时间,便能将残破的神魂修补完。
数年时间,在动辄以十年,甚至百年计的修仙界,如蜉蝣一瞬、沧海一粟般短暂。
“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在这短短数年的时间里,就能变强?况且,即便真能迅速进阶,又怎么可能比楚烨还要高?”
变得再强,也逃不过楚烨和宋星河的掌心,如今还多了一个他。
“我不试试,又怎知晓最后的结果到底如何?”沐扶云昂着头颅,笑得神采飞扬,半点不露怯。
听来,实在是有些天真,天真得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苍焱坐在高处,用一种近乎同情的目光看着她:“你该不会是要用这种方法来博取我的同情吧?”
“可惜,我不是那些‘正道’修士,没那么多同情心,更没那么多假仁假义的讲究。以命换命,在我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月儿救过他的命,只要能让她活过来,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不在意。
养魂术是个折寿的邪术,魔修也不敢轻易尝试,只怕天道降下惩罚,损了日后的修炼。
但他不怕,为了报恩,便是交出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
沐扶云多少知晓他心中所想,虽觉好笑,倒也没为自己辩解,只是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能让魔君心软,我可真是失败。”她笑着摇摇头,作出垂头丧气的样子,“既如此,我不如就此认命,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横竖用得上我,你们都得护着我。这样,总比当初在合欢宗过得惬意舒心多了。”
她有意透露自己曾身在合欢宗的事,暗示苍焱自己这副身躯的弱点。
合欢宗虽也不完全算魔道,但设在仙魔交界之处,又非正道,自然与魔域更近些。合欢宗宗主解忧,听闻为人圆融,多年来,皆背靠着魔君,兴许,要解除她的特殊体质,就得自苍焱这处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