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家的人,怎麽躲在这里哭?”
小药童见人来,袖子擦泪道:
“太医令是我的师父。”
季胥便知道缘故了,也许是她和太医的话,他在这里听去了,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季胥说了些劝慰的话,
“必定是我们的话,惹你伤心了,我能体会你的心,这是摧心剖肝一样的难受,尽管哭吧,哭了这阵,也许好受些。”
上辈子她奶奶去世,季胥一直都是有条不紊的,忙丧礼,接待吊唁的宾客,人家都说她的心硬,奶奶去世了也不掉眼泪。其实背着人的时候,哪有不哭的,眼睛都哭肿了,只不过她只有奶奶一个亲人,一旦去了,她流泪的时候再也没人看的见了,直到又重活了这一世。
“你的师父想必和你一样的伤心,听说他水米未进,我想做些吃的给他,不知他有什麽喜好。”
小药童听她说话,感觉到她的好心,因此和她说了不少的心里话,
“在我师父还是小太医,师母还是宫里的女侍医时,他们就相识了,那时候,师母便会做髓饼给师父吃,後来结发为夫妻,也常吃这个,若说师父有什麽喜好,那一定是髓饼了。”
季胥想,若能使得太医令出来瘟疫署看看,劝解回他告老的心,以他的医术,来日将治疫的方子钻研出来了,多少人能有救了。
私心而言,她也想这次瘟疫尽快过去,若是她做好了,涨了名声,能开口得一个被举荐为官庖的机会。
至于能够举荐她的人,她也想过了,她要做的官庖,属于膳食局,虽说和太医署是不同的“部门”,但都同时归属于少府这个位列九卿的“长官”,而太医令又是隔壁部门的“老大”,他也许能有这样的话权。
正好先前因为卫生志的事,太医令顾宏也对自己有了好的印象。
因此给田氏去信报平安的时候,托她给捎点面粉丶筒骨进来,还是那个羽林郎帮着带进来了。
髓饼在坊间也流行吃,用的筒骨是猪的後腿骨,还带着一圈鲜嫩的肉。
里头的骨髓更是精华,她煮熟了之後,用小锤将骨头敲开,取出里头的肥嫩的骨髓来,和面粉一起和面。
至于那些肉,则剔下来,剁碎了,调上酱料丶胡葱,增香添味,包在面团里。
用面杖擀成四五分厚,六七寸的大小,贴在烧热了地炉子里,等它烤熟就能摘下来了。
坊间是用炉子来烤的,就像烤胡饼似的,不过这里没有烤炉,若是置办来只做一回髓饼也是可惜了钱。
因此她在一片带有坡度的空地,挖了个地窑,就像是烤炉似的,用旺火烧热了,能够保温烤制,不过是临时的,不如烤炉能移动,但效果一样的好。
这还是她从前在幽州涿郡的郡守府学来的,那次跟了汪守玉下去炼丹楼的地底下,看到了那里冶铁的高炉。
又听汪守玉说,那些高炉改进之前,就是这样在地底下挖窑来烧的,算是土办法了,里头还留有一些落後的遗迹,季胥还进去看了,学到了许多。
不过她烤饼的地窑自然不能和冶铁的比,算是极其迷你的版本了,就这个,也挖了小半天才成的。
季胥一共做了五个,窑肚里用柏枝丶木头,持续的烧热了,再全都铲出来,将饼贴在里头,等烤熟了摘下来,也许还有股柏叶的清香。
起了阵风,将这香味刮到太医署去了,勾的人陶醉,
“啥东西这麽香?”
“像是髓饼烤出来的香味!”
“拘在这里这些时日,多久没吃过肥美的髓饼了?外皮酥脆,兼有髓脂的肥嫩,里头的肉又香又多汁,咬上一口,那滋味。”
说的他们不知吞了多少口水,
“咱们这里,要属太医令家做的髓饼最好吃。”
顾大人的妻子来送髓饼,连带他们也有口福,尝过多次,这话一说,这里又变得安静了,顾大人家的髓饼,以後再也吃不着了。
彼此互看了,视线不禁落向那扇紧闭的房门,低头翻阅竹卷的声音轻了许多,不再说髓饼的事了。
却见那扇房门开了,这是顾宏丧妻之後头一次走出那间暗室,是这阵髓饼的香味,将他带了出来。
他好像看到了妻子的音容,过去和他说的那些为医修德的话,如今都回想起来,一路追着那香味出去了。
出了太医署,却见草棚那个方向烟雾不绝,一个小太医忙忙的跑来道:
“不好了,不好了!那个叫旺儿的,四肢僵硬,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