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告诉他,哪里的郎中好,不坑人,这些白术称了,一共有三十斤,他们老夫妻得了二十四两银子。
如今有钱了,也就能看医问药了,闫老翁听她替自己夫妻想的这麽周到,将钱拨还给她八两,
“这些是你们一天一夜费力挖的,你这丫头又是好心的人,我也不按原价卖你了,这八两,丫头,你拿回去。”
“这是说好的,不是老伯信我们,带我们来,我们一时也买不着这些便宜的白术,这中间少了药贩子的一层差价,已经比药肆的划算很多了,再让你们就吃亏了,我也良心不安。”
田氏笑眯眯的,本想一把收下的,听女儿这麽说,将手收了回来,巴巴的看着那钱,心疼的说:
“是……是呀。”
闫老翁心里感激,连舍不得吃的细面也拿出来了。
因这山里种不了麦子,他们自己一年四季都吃门前种的芋头丶桑榆,这点细面还是过年时留下来的,这会儿做了汤饼来招待他们。
因天色已晚,出来山里没事,长安五陵附近有夜禁,这会儿回去,要被当成蹿走的贼人治住,因此她们吃过汤饼,夜里是在这借住的,明早才动身回去。
六谷和闫老翁在西屋凑合;馀的都是女娘,和林老媪在东屋挤一挤。
炕上睡不开,凤丶珠并四豆,则在地下枕席子,林老媪还给她们找了一床没有芯子的旧被子,给她们这一排盖肚子。
田氏问她,多大年纪,哪里人,两个姑子聊的不知谁先睡着了。
小珠望了瓮窗外的大月亮,说是好像回到了老家。
半夜里,林老媪的腰病犯了,疼的翻来覆去,季胥给她揉了,能好许多。
次早便动身回去了,闫老翁老夫妻要去城里看郎中的,季胥请他们坐了这车,顺路驮他们进城,路上也和他们说了关外瘟疫的事,请他们当心,瞧了郎中抓了药也就尽快回去。
母女并四豆到了家里,按季胥教的,将这些白术处理了,晒在门前的三层竹簸上,三伏天的太阳好,不会生霉,晒干了都收了起来,留着辟疫用。
季胥还看了家里的粮食,因上个月没啥钱,买的少,家里人口多,这会儿已经不剩什麽了。
便让五福丶六谷驾了牛车,去粮肆分别买五十斛稻谷丶五十斛麦子,和老家不一样,关中的麦子比稻谷便宜。
“这一百斛粮食,粮肆掌柜给咱们抹了零头,总共是十两银子。”
五福六谷买回来说,他们两个力气大,将这些粮食,一袋袋的扛进了西屋,堆在粗木钉的架子上,高处的还得踩梯子堆呢。
家里她们母女四个,四豆四个,五福六谷两个,一共十口人,其中丁口四个,未成丁的六个,这些粮食,配着菜吃,足够吃半年了。
之前被胡掌柜毁了的菜地,後来又都重新种下了,伺候的很好,茄子丶胡瓜丶韭菜丶芸苔丶青蒜丶绿葱……
被拧了脖子的鸡,当时也又买了六只鸡苗,补齐了八只,前些天招待尤鲁,杀了一只老的来吃,还剩七只,留着下蛋吃。
日常舂米的糠秕,掺了老菜叶丶米汤,就能喂饱这些鸡,菜地里捉的青虫丶墙根下的蚯蚓,还能给它们加餐。
两牛一马,则是买了西市的草料,囤在柴棚里,也够它们吃小半年的了,出去置办东西,挽力运输,它们也都是下了力气的。
季胥再打算囤些柴禾,放着也不会坏,万一这阵子五陵也有瘟疫,也能减少家里人出门的次数。
至于九月份缴税的钱,看情况再想法子。
话说杨六在废码头得了一舱缣布,运在马坡街的家里,频繁的出门,去布肆,将这缣布拿给各家相看,渐渐将这些好的缣布都转手了。
那些染了腻垢的,腥臭难除,则没人愿要,他依旧堆在家里的仓库。
也不打紧了,卖了那些,已是大赚一笔,他进门大叫旺儿:
“旺儿,旺儿,看看阿翁给你带了什麽好东西回来。”
只见是小郎们蹴鞠玩的球,他的相好妙娘听见了,踩着门槛道:
“你那好儿子,又去寻他阿母去了,在这里天天好吃好穿的,心里眼里记的都是桑树巷的秋姑。”
秋姑从平安食肆歇业後,另在高市的一家食肆找了份杂役的活,虽说比不上在平安食肆迎来送往的体面,月钱也低,但好歹能包吃住,她也就一直做下去了。
这会儿在井边洗碗,边上站了个小儿郎,正是她家的旺儿。
秋姑洗了碗,又洗盘,再洗盏,进进出出的,打水泼水,并不看他,说:
“你还来这里做什麽,你跟了你的阿翁,如今我也管不着你了,你也不必再来寻我。”
说的旺儿走时还在用袖子掖泪,手里拿着一叠的木笘,都是近日写的字,回了马坡街的家,杨六将他骂了,指着妙娘说:
“你又到高市寻那妒妇了?这才是你的阿母。”
一把抢了他手里的木笘,丢进竈膛烧了,
“还写什麽字,读到最後不过是个酸儒。”
自从跟了他,就叫旺儿不必再去蒙学了,
“你姓杨,是我的儿子,该跟了我学做买卖才是!还读什麽书。”
说的旺儿跑进了房里,将门关了,杨六跟着数落了一番,又去高市吃酒取乐了。
都知道他这阵子贩缣布挣着了钱,各大食肆的夥计都管他叫杨六爷。
“杨六爷,里边请呀。”
杨六如今阔绰了,进了这天下第一楼,满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