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珠,快拿水来!”
季珠捧来水给她灌了,“二姊是小孩的肠子,吃酒要烧坏肠子的。”
“嘶嘶,一点也不好吃,我看阿母和那尤骑郎都爱这酒,还不如酨浆饮子酸酸甜甜的好吃许多呢。”
伴着田氏的鼻鼾,季胥迷迷糊糊的睡了,只觉清凉舒适,待醒了才知是小珠在边上给她们打蒲扇,自己倒热的满脸大汗。
这都是小珠近来学过了“孝”这一词,听范书师讲了郯子鹿乳奉亲丶仲由百里负米的故事,越发要做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吃饭要等阿母丶阿姊们先动筷,睡前还到这房中来赶蚊子,可谓贴心,可季胥也教她不能一味的先人後己,毕竟这个朝代的孝,许多时候更像是一种束缚,坐了起来,替她擦了汗,说:
“小珠体谅我们,是很好的心肠,可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呀,你看,热的满脸汗,也要先替自己扇扇凉快才是。”
这里正说话,拿过蒲扇替她打了两下,只听田氏咕咕哝哝的,说些醉话:
“金豆,搬货,嗯,这船货好,拿,拿……有人来了!”
听的季胥手里的蒲扇停了,次早,睡过了的田氏一个挺身起来穿鞋,一面叫道:
“金豆,银豆,把竹筒的水打满,替我拿一个饼,咱们该走了。”
将门一拉,只见四豆都在季胥後头跪坐了,季胥,并凤丶珠都在榻上,朝食做好了,却是原封不动的。
“阿母睡过了,可是让你们等饿了,先吃呀,快吃,你们四个也是,还杵在这做什麽?还不吃了朝食,跟了去码头做活了。”
说着拿饼吃了起来,季胥道:
“阿母可是糊涂了,如今家里各处都解封了,也就不用去码头做活了。”
田氏这才都想起来,说:
“是了!阿母吃醉了,竟忘了!”
不过,她的手在大腿上搓了,想了想,却道:
“还是做到後天罢,我答应了监工头子的,如若不去,在人家那里也说不过去。”
实则是放不下那船值钱的金器,偷一个出来,税钱也不用愁了,就算如今家里能靠摊肆挣钱了,那里的和白捡有啥区别,况且她都打点好了。
“阿母不必再哄我,我都知道了,做到大後天只是为了偷那船金器,阿母不仅自己偷,还教二凤和丫头们偷盗,这都是犯了律法的事。”
田氏看了那低头的四豆,以及眼里躲闪的季凤,就知道她们都招了,因道:
“大暑天的,出汗和下雨似的,从头湿到脚,才得十五个钱,原能得三十个,可楼船官要拿走十个,监头要盘剥五个,就说我们那,前些天才有热出病来,倒在太阳底下的,若是老实苦干,只怕累死也挣不来几个钱,
女儿哪,你就是心眼儿太实了,哪有都像你菩萨心肠一般的人,你阿母我眼尖手巧,偷的神不知鬼不觉,你就放心罢。”
说的季胥心里也涩涩的,可依旧硬了心道:
“不管後天还是今天,阿母再不能去码头了。”
田氏这阵子一直很顺手,这会儿心也大了,嘀咕道:
“哪有女儿管阿母的,你拦我,就是不孝了。”
“阿母,孝也不是愚孝,我就是顶着不孝的名声,也不能让你出这扇门,码头做活实在不公,我们拿他们没法子,可偷拿货物,万一被抓了,就是遭毒打,关大牢的风险,做女儿的,放着阿母犯险而不劝阻,才是不孝。”
说的自己眼圈也红了,田氏看她急成这样,也不敢再说出门上码头去的事了,谁叫她家就是女儿管着老母的。
在家里待了半日,只听的敲门响,闲着的田氏亲去开门了。
来人正是码头的林监工,悄悄的来和她说後日那船金器,什麽时辰停,停多久,又在哪个船舱的。
田氏自觉都是她事先打点的结果,心里又动了动,不过,听见院里在叫阿母,怕气坏了女儿,还是打消了念头,说:
“不去了,我家的摊肆能做生意了,这两日我也得各处拾掇一番,日後都不去码头做活了。”
“可,你打酒我吃,我都替你打听好了呀!”
“不要再提这事了,我是体谅监头辛苦,才打酒你吃的,休要说别的,都是没眼儿的猪叫,瞎哼哼的事。”
田氏打定主意不偷,自是不认的,可不能教人拿住她的把柄。
说了将门关了,进去了,和季胥说:
“没别人,才刚风吹歪了门,我去关一关。”
又说:“叫上丫头们,咱们去平安食肆拾掇干净,也好重新开业呀,阿母可等不及了。”
却听季胥说:
“可以收拾了,只是开业的事还得再看看,昨儿尤兄弟出门前和我说了,函谷关那一带出了二三例的疫疾,那是会过人的,
恐怕关内也有例子,如今天气炎热,本就易生疫气,口鼻之气通乎天气,食肆每日人来人往的,不就你传我,我传你了。”
“还有这事?”
田氏惊了,凡人哪有不怕瘟疫的,如今各家过腊八都信奉吃豆粥能除疫,每年还有各样驱除厉疫的祭祀,都是祈祷瘟疫能远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