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全家赶走,这些无主之产,自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充公”,落入他柳镇监的私囊,或者用来填补官府的亏空!
这是要赶尽杀绝,榨干最后一点油水!
一股寒意顺着严其参的脊梁骨爬上来,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表露。
反而在极短的停顿后,立刻换上一副恍然大悟、深表赞同的表情,接口道:
“东翁高见!实在是高见!
卑职愚钝,竟未想到此层!
那些罪囚的家眷,平日里依仗罪人横行,所得用度,想来也多是不义之财!
其房屋田产,恐怕也多是巧取豪夺而来,绝非清白之家业!”
他语气变得义正辞严,听着跟要报告一样:
“既然如此,将这等‘罪属’一并流徙至福兰镇,使其与罪人同受惩戒,正是天理昭彰!
而他们所占据的不义家产,正该收归官府,充为公用,以儆效尤!
东翁此议,实在是秉公执法,洞察秋毫!”
柳升看着严其参这番毫无滞涩、甚至还能帮他完善理由的应对,脸上露出了极其满意的笑容,缓缓点头,语气带着赞许和亲近:
“明甫此话,深得我心啊!
你我想到一处去了。
既然如此……”
他手指在书案上重重一点,做出了决定:
“那过几日,便着手办理!
将这大狱之内,连罪囚带其家眷,凡有牵连、无所依靠者,这几百个人,一并‘礼送’出镇,让他们去福兰镇寻他们的‘活路’吧!”
严其参心中暗惊,几百人?
可是,这赤城镇内的大狱里面,一共才关了几十个人啊。
而且真正穷凶极恶的匪徒,都被张永春收拾干净了。
现在那里面的,大多数都是小偷小摸和被看上了什么东西的良家啊!
而现在柳升提出上百人……
这岂不是说,要让自己去收缴上百家贫户的田产,耕地吗!
他下意识地犹豫了一下,试探着提醒道:“大人……这,几百之数,是不是……略微多了些?恐惹人非议……”
柳升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目光平静地看向严其参,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压力:
“多吗?”
仅仅两个字,让严其参瞬间清醒过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低下头,语气变得无比恭顺和坚定:
“不多!不多!是卑职失言,思虑不周!
几百之数,正好!
正好可以彰显东翁整顿地方、清除积弊之决心!卑职这就去筹划,定将此事办得妥帖,不留首尾!”
柳升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挥了挥手:“嗯,去吧。记住,要快,也要‘干净’。”
“是!卑职明白!”
严其参深深一揖,倒退着出了书房。
直到走出镇监府,被夜风一吹,他才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回头望了望那灯火通明的书房,心中暗叹,这位东翁的心狠与贪婪,远在他预料之上。
不过,这也正好……更方便他从中行事了。
他整了整衣冠,摇头叹了口气。
哎。
不要怪我啊,赤城镇的百姓们。
要怪,就怪你们的镇监吧。
吃人不吐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