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非天灾,实乃……!”
当然,他终究没把最后两个字说出口,但那意思已昭然若揭。
说到这,他喘了口气,脸上满是困惑与愤懑:
“更莫说,就算是一州官吏颟顸无能,仓廪亏空。
可这河北四下相连数座军州,难道就能州州无粮,坐视黎民哀嚎转死沟壑而无人过问吗?!
这……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张永春很想说师兄你真没说错,确实是不能州州无粮,但是那都是官老爷们的粮食,关他们什么事。
而郭露之说到最后,却情绪激荡,竟转身朝着张永春,郑重地长揖到地:
“此次北行,若非师弟携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我郭露之至今仍以为天下承平,百姓安乐。
没想到,琭琭前生,竟只在翰林院中坐井观天,埋头故纸堆!
此番……多谢师弟了!”
这一礼,谢的是张永春让他看到了真实、残酷的民间疾苦。
要不怎么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呢。
张永春连忙侧身避开。
别人拜他,他都敢受。
但是郭大翰林此刻的拜,他是真不敢接。
坦白来说,郭露之是个真正的君子。
和张永春这种真正的小人正好是对立面。
但是张永春很欣赏他。
赶紧伸手扶起他,语气依旧沉稳:
“师兄切莫如此,也切莫动气伤身。
此事非一日之寒,亦非一隅之弊。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安顿下来。
待到了我福兰镇,师兄再将这一腔激愤,付诸笔头,写就锦绣文章。
以师长之尊,师兄之位,此书直达天听乃是早晚的事,也不迟。”
郭露之闻言,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心绪,脸上恢复了严肃,重重地点了点头:
“师弟言之有理!
是为兄失态了。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笔之于书,上达天听!”
毕竟人家地位在这摆着呢,翰林院的长学士又是当世大儒三朝老臣的儿子
郭大翰林像是找到了目标和方向,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时间逐渐进入了深夜。
这整个车队也放缓了速度,由疾行转为慢走,让马匹稍作休息,
而有士兵开始给疲惫的坐骑喂食掺了兽药的草料饮水。
夜色更深,除了车轮辘辘和马蹄轻响,四周一片寂静。
郭露之依言钻回了那个温暖的睡袋,或许是情绪大起大落消耗了精力,再不就是张永春的话让他安心,他很快便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张永春见他睡了,也松了口气,正准备自己也歇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