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开口应道:
“在呢!我在呢!”
说着,她掀开那挡不住多少风的破草帘,跟一根无根的芦苇一样,飘着就走了出去。
实在是饿得都不行了。
一拉来门帘,正好能门外站着一个身材粗壮、面色黝黑的中年妇人。
那中年妇人穿着臃肿的丝绵袄,双手揣在袖子里。
鬓边插着扎里扎煞老大一朵布榴花,看着就不老正经的。
她正是这片窝棚区私下组织流民妇女做皮肉生意的鸨母。
鸨母皱着扫帚眉,看着寇清儿。
一张嘴,语气不能说不算客气,也是说是十分严厉了:
“我说寇家妹子,可想好了?
老娘可没那么多闲工夫等你,眼看入了冬,这两路的生意可就做不下了。
这生意,你要是再不下决心,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有的是姑娘等着吃饭呢!”
而寇清儿看着鸨母那张被风霜刻满痕迹的黑脸,又回头望了一眼几乎听不见声息的窝棚。
命,有时候脆弱的就跟蒲公英一样,吹口气,就飞的满天都是。
小姑娘的眼神由挣扎渐渐转为一种认命般的决绝。
她挺直了单薄的脊梁,清晰地说道:
“我做。”
鸨母那张黑脸上顿时如同菊花绽放般露出了笑容,语气也和缓了些:
“哎!这就对喽!人呐,得认命,也得想法子活命!”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寇清儿。
“喏,快去找点热水冲了,给你娘灌下去。
这是新炒出来的粥茶,香着呢,也能顶顶饿,发发汗。”
粥茶这玩意是从前汉时期就有的一种普遍饮食,在现代也有,随着后代的改良,不断往里增加各种各样的高端食材。
这玩意逐渐的有了一个新的名称。
油茶面。
不过鸨母递过来的东西,和后世的油茶面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就是单纯的炒面粉,加了些芝麻和盐。
但是这对寇清儿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东西了。
寇清儿接过那带着鸨母体温的纸包,低声道了句谢,赶紧转身去找能烧热水的地方。
鸨母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窝棚拐角,这才掀开草帘,弯腰钻进低矮的窝棚里。
她走到破床前,看着气若游丝的寇葛氏,叹了口气,语气复杂:
“老姐姐,你也别在心里怨我狠心。
咱们都是苦命人,谁也别嫌谁。”
她顿了顿,看着寇葛氏绝望闭上的眼睛,低声道:
“你家小妮儿……命该如此,躲不过的。
也不是我非逼她,都怪这狗日的世道,不给咱们穷人留活路!”
寇葛氏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鸨母。
她一直以来都在哭。
自从自己的丈夫因为陈州饥荒饿死,这么多日子里她带着孩子投亲无门以来,她感觉自己眼泪都哭干了。
可是,这一次,她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妈妈。”
老太太看着肥粗短胖的鸨母,一脸的麻木。
“这大周,还有我们娘俩能活下来的地方吗!”
ps:此为历史事实,豆腐查过,楼钥《北行日录》有记载。
自汴京出北门,经封丘县,官道旁多流民草棚。
有妇人倚棚而坐,见车马过则出迎,或献茶,或邀入棚中。
问其故,皆曰‘夫死子散,无以为生,借此求一餐耳’。
同行使臣戒曰‘此辈多为娼,慎勿入’。
哎,狗日的旧社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