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时间
暗夜堡深处,专为冷夜准备的疗愈密室内,空气冰冷得如同凝固的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只有远处城市模糊的光晕,映不进这压抑的寂静。
冷夜靠坐在一张由整块寒玉雕琢而成的宽榻上,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墨色丝袍,领口微敞,露出白蜜色的胸膛和下方那枚暗金烙印。他闭着眼,脸色是失血後的苍白,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线。
最刺目的,是他摊放在寒玉榻沿的右手。掌心向上,从指尖到手腕,覆盖着蛛网般密布丶缓慢蠕动的灰白色纹路。
那纹路如同活物,在皮肤下微微起伏,散发着一种阴寒丶粘稠的不祥气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顽固地向着小臂寸寸侵蚀。每一次细微的蠕动,都带来深入骨髓的麻痹和刺痛,以及更深的——血能被强行封锁丶抽离的虚弱感。
密室的合金门无声滑开。容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身未散尽的丶属于集团大楼的冷冽空调气息和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同样一身疲惫,昂贵的定制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上面还沾着几点实验室里不小心溅上的丶难以名状的试剂痕迹。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冷夜那只被“星尘之触”侵蚀的手上,暗紫色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呼吸都滞涩了一瞬。
“主人。”容遇的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平稳,快步走到榻边,单膝触地。他放下外套,小心翼翼地从随身携带的丶散发着寒气的恒温箱里取出一支装有深蓝色液体的试管和一支注射器。
“第七次中和剂,改良了神经阻断成分和能量催化剂的配比。”他的动作快而精准,消毒丶抽取药液,针尖在冷夜手腕未被侵蚀的静脉上方悬停,擡眼征询。
冷夜缓缓睁开眼。猩红的瞳孔里,没有了往日的深邃锐利,只剩下被剧痛和虚弱折磨後沉淀的丶如同淬火馀烬般的暗沉。他没有说话,只是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针尖刺入皮肤,冰凉的药液缓缓推入血管。
容遇屏住呼吸,目光死死锁定在冷夜掌心那些灰白的纹路上,如同最精密的监控仪器。药液进入循环的瞬间,那些蠕动的纹路似乎被注入了某种活力,猛地加速扭动了几下!冷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喉间溢出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几秒钟後,那狂暴的扭动才缓缓平息,纹路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丶更深入了一些?侵蚀的速度并未减缓!
容遇的心沉了下去,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恐慌几乎要将他淹没。但他强行压下,眼神瞬间变得如同磐石般冷硬。他迅速收起注射器,将恒温箱合上。“药效观察期三十分钟。有任何异常,立刻按铃。”他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仿佛他才是掌控全局的人。
冷夜没有看他,只是重新闭上了眼,胸膛微微起伏,对抗着体内肆虐的毒素和药效冲击带来的新一轮痛苦。他放在丝袍下的左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容遇不再停留,抓起搭在臂弯的西装外套,转身大步离开密室。厚重的合金门在他身後无声合拢,将那份沉重的虚弱与压抑隔绝。
凌晨三点的冷氏集团总部大楼,顶层特助办公室的灯光是这栋冰冷建筑里唯一刺眼的光源。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沉睡的城市,霓虹暗淡。
容遇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後,身上那件染着试剂的白衬衫在冷光下显得有些刺眼。他面前同时亮着三块巨大的曲面显示屏:
左边屏幕,是不断滚动的丶极其复杂的分子式模拟图,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星尘之触”毒素的已知活性点位丶能量抑制阈值丶以及与冷夜血能样本接触後的异常波动数据流。一个独立的窗口里,正进行着基于烙印联结生物特征的第七次中和剂药效动力学模拟推演,进度条缓慢爬升。
中间屏幕,是集团核心监控矩阵的界面。十几个小窗口实时跳动着不同楼层丶不同关键区域的画面。其中几个被特意放大:安保部值班室,两个值夜班的保安正对着监控探头打着哈欠;地下七层深蓝之心项目主机房入口,厚重的合金闸门紧闭,指示灯显示正常;顶层董事办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幽绿的光芒。
右边屏幕,则是莫里斯刚刚紧急传送过来的丶关于“幽影”级逻辑病毒入侵事件的初步分析报告。冗长的数据流丶被锁死的数据库路径图丶以及一串串被标红的丶指向内部权限异常的访问记录代码如同毒蛇般盘踞在屏幕上。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咖啡因味道和一种无形的丶令人窒息的紧绷感。
容遇的指尖在特制的机械键盘上近乎化作残影。他如同一个被强行分割成两半的精密仪器,在剧毒的荆棘与集团的暗流之间疯狂地切换着注意力。
“第七次中和剂神经阻断因子浓度需上调1。7%,能量催化剂半衰期过短,考虑替换为β-硫代磷酸酯衍生物…”他的思维在左边的分子海洋中急速穿梭,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晦涩的专业术语,右手在触控板上飞快地勾勒着新的分子结构式。
下一秒,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猛地扫向中间监控屏幕!安保值班室画面里,一个保安起身走向饮水机,动作看似自然,但起身时左手小指极其细微地丶无意识地在桌面边缘敲击了三下——一个极其隐蔽的丶只在某些特殊行动组里流传的“一切正常”确认信号!
容遇的瞳孔瞬间缩紧!指尖在键盘上一个不起眼的组合键上闪电般敲下!监控画面瞬间切换,聚焦到那个保安工牌上一个极其微小的丶几乎被反光掩盖的识别码——一个被篡改过的丶属于三个月前已离职安保主管的权限编码!
老鼠!
他强压下立刻调集安保力量抓人的冲动。现在不行!打草惊蛇,只会让深藏在主机房或更高层的毒蛇彻底隐匿。他需要证据链,需要一击毙命!
“幽影病毒攻击模式分析…核心绕过点在于第三序列防火墙的底层权限漏洞…访问记录异常代码关联…财务部副总助理薛薇,三周前异常申请并获得七级临时权限…”他的思维又瞬间被拉回右边的报告,左手在另一块键盘上敲击指令,调出薛薇近期的所有内部通讯记录和权限日志。暗紫色的竖瞳里,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过,寻找着那致命的连接点。
就在这时,他左手腕上连接着密室生命体征监测的微型终端,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丶却如同惊雷般的短促蜂鸣。屏幕上代表冷夜右手毒素侵蚀进度的灰白色光标,猛地向前跳动了一格。侵蚀速度在药效冲击後短暂减缓後,竟然出现了加速迹象。
容遇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滞,一股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他死死盯着那个跳动的光标,脸色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变得惨白如纸。
“主人……”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第七次中和剂…失败了?还是引发了更糟糕的异变?
他猛地抓起桌面上另一部加密通讯器,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正要按下直通密室的紧急呼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