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品鉴
新的炼狱如期而至。容遇的日常被烙上了“品鉴”的印记。
晨光熹微中,是冷夜的英式早茶配司康饼——他必须精准嗅辨出大吉岭红茶不同梯次采摘的细微差别,再将一小块温热的司康在口中咀嚼整整二十下,感受黄油与面粉在唾液作用下的微妙变化,然後,在味蕾达到巅峰愉悦的瞬间,面无表情地吐入银质的弃物盅。
午间,是繁复的法式料理——他要如同最精密的化学仪器,解析出酱汁中迷叠香丶百里香丶黑胡椒等数十种香料的精确配比。
夜幕降临後,则是各国顶级葡萄酒的盲品测试——年份丶産区丶葡萄品种丶橡木桶陈化时间……所有秘密都需在舌尖绽放的瞬间被无情揭穿。
这种训练将他的感官锐度推向了非人的高度,同时也将精神折磨的烈度提升了百倍。品尝而不吞咽,是对生命本能最彻底的嘲弄与亵渎。他的体重持续流失,形销骨立,然而诡异的是,力量与精神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亢奋。冷夜那蕴含着强大力量的血液,似乎正以一种凡俗食物无法企及的方式,重塑并滋养着他这具走向蜕变的容器。
两周後一个寂静的深夜。容遇在整理一份厚重的并购文件时,锋利的纸页边缘意外划破了他的指尖。一滴饱满圆润的血珠,瞬间在苍白的皮肤上凝结丶涌现。
几乎是同时,埋首于文件的冷夜猛地擡起头。猩红的瞳孔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死死攫住那一点刺目的鲜红!
“过来。”冷夜的声音异常沙哑紧绷,仿佛压抑着某种狂暴的力量。
容遇依言走近。冷夜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将那只受伤的手指强硬地举至眼前。
时间仿佛凝固。容遇能清晰感知到冷夜的呼吸变得异常缓慢而深沉,那对猩红的瞳孔扩张着,几乎吞噬了所有的眼白,只剩下深不见底的丶翻涌着原始渴望的深渊。
“您…”容遇的声音轻如耳语,心跳如鼓,却并非源于恐惧,“是想要…我的血吗?”
冷夜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危险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聪明的孩子…”他猛地松开手,力道之大让容遇踉跄了一下,“但不是现在。你的血…还不够‘醇厚’。”
容遇困惑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那道细微的划痕,竟在短短几息间,已收缩丶愈合,只留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浅淡白痕。这自愈的速度,快得令人心惊。
“去休息。”冷夜已背过身,面向窗外无垠的黑暗,背影紧绷如拉满的强弓,“明日…有‘重要’的客人。”
躺在冰冷的床上,容遇脑中反复回放着冷夜那瞬间失控的眼神。那个永远掌控一切丶如同冰山般不可撼动的血族之王,竟会对他的血液産生如此赤裸而强大的渴望?这个认知带来一种扭曲的丶近乎战栗的满足感,奇异地冲淡了长久以来被掌控的卑微。
他起身,赤足走到穿衣镜前。镜中人形销骨立,苍白如纸,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虹膜边缘那圈血色已悄然扩张,占据了近三分之一的领地。锁骨间那枚契约印记,如今已化作精致繁复的暗红色蔓藤花纹,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如同活物。他看起来既非纯粹的人类,亦非完整的血族,而是被精心雕琢丶处于蜕变临界点的异类。
容遇的指尖轻轻抚过冰凉的镜面,与镜中那个陌生的存在无声对视。极致的饥饿训练丶残酷的感官试炼丶冰冷的血液交换……这一切都在重塑他,不仅是外在的仪态举止,更是从细胞层面丶从灵魂深处进行着不可逆转的改造。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竟在这痛苦而扭曲的蜕变中,品尝到了一种诡异的丶令人沉沦的……快意。
窗外,第一缕苍白的晨曦刺破云层。容遇的身体如同被灼伤般,本能地向後缩进房间最深沉的阴影里——近来,阳光开始令他皮肤刺痛,甚至浮现细小的红疹。这本该引起恐慌的反应,此刻却只印证了一个他早已在灵魂深处接受的事实:他正一步步丶不可逆转地,成为冷夜意志所塑造的终极形态。
当冰冷的电子闹铃划破沉寂,容遇已身着那身量身定制的束缚(西装),如同一尊等待指令的雕像,静立在冰冷的门前。胃部的空虚感如影随形,却已不再令他痛苦不堪——它已成为一种铭刻于身的烙印,一个永恒的提醒,提醒着他的归属,以及那即将到来的丶彻底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