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坦白
周见鹿收起激动的心情,定了定神继续观察四周的情景,发现自己脚下的青石板路,不知何时已再度向前延长,青石板表面还残留着阵法运转留下的淡金色纹路,在微光中若隐若现。他下意识地运转神识向前探去,并没有发现什麽危险。
周见鹿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决定沿着石板再度向前走去。此刻他的步伐已不复来时的谨慎,蜕变後的身体轻盈得仿佛能踏风而行,青石板被踩在脚下时,只发出极轻的“嗒嗒”声,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他目光平视前方,心中不禁牵挂:不知林深此刻如何?
走到青石板路的尽头,视线豁然开朗的瞬间,周见鹿首先看到的,便是站在不远处的林深。
林深背对着他,身形立得笔直,衣袍在微凉的气流中轻轻摆动。他似乎也刚刚从深层次的蜕变中苏醒,周身尚未完全内敛的气息如潮水般缓慢涌动,带着强大的压迫感,那是一种令人心悸的磅礴力量感。金丹大能才有的威压,沉凝丶厚重,仿佛潜藏在深渊中的巨兽,表面波澜不惊,却让人不敢一丝一毫地轻视。
周见鹿的脚步下意识顿了顿,还未及开口,林深几乎在同一时刻缓缓转过身,擡眼望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皆是一怔。
周见鹿清晰地看到,林深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眸,在触及他面容的瞬间,瞳孔不易察觉地飞快收缩了一下,一丝极淡的震惊掠过眼底。那震惊并未停留太久,转瞬便化为某种更深沉的丶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惊艳与温柔,像温水漫过青石,一点点漾开。
林深的目光描摹过他的脸颊,往日横亘在脸上的狰狞疤痕已消失无踪,露出原本清秀的眉形,眉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天然的灵气;接着往下,掠过他挺直的鼻梁,再到他的唇瓣,他的唇色是没有沾染任何脂粉自然的嫣红。
那份俊美几乎超越了性别,带着一种出凡脱俗的风致。但比容貌更引人注目的,是周见鹿眉宇间焕然一新的神采,昔日潜藏的紧绷和不自信,早已被洗去。取而代之的是坚韧与重获新生的自信,这一切交融在一起化作一种内敛的光华,在他澄澈温和的眼眸中流转,熠熠生辉,动人心魄。
周见鹿也在望着林深。
眼前的林深,身形似乎比往日更加挺拔颀长,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种渊渟岳峙的沉稳气度,仿佛无论天塌地陷,他都能稳稳立在原地,成为旁人的依靠。
他的发丝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下颌线愈发清晰利落。变化最大的是他的眼神,曾经偶尔会在眼底浮现的沉郁,此刻已被彻底洗涤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明世事的深邃与平和。
而现在,林深眼底清晰地倒映着周见鹿的身影,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如春日暖阳般明亮的丶温柔的暖意。
“林大哥……”周见鹿的声音下意识地响起,带着一丝劫後馀生的微哑,尾音轻轻颤了一下,还藏着几分不确定的试探,眼前的林深既熟悉又陌生,他怕这又是阵法制造的幻境。
“见鹿。”林深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低沉而稳定,像是浸润了温水的玉石。
话音重合的瞬间,两人皆是一顿,随即不约而同地扬起了唇角,会心一笑。
周见鹿的笑容很轻,先是唇角微微上扬,接着眼尾弯起,露出一点浅浅的梨涡,眼底的紧张与不确定渐渐散去,只剩下真切的欢喜。
林深的笑容则更内敛些,只是唇角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眼底的暖意却愈发浓郁,像是冰雪初融的湖面,漾着细碎的光。
这一笑里,裹挟着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有闯过关卡的如释重负;有见证彼此蜕变的由衷欣喜;更有此刻心意相通的默契与安然。无需多言,尽在这一笑之中悄然流淌。
他们心里都明白,修为的恢复丶容貌的修复,乃至资质的意外提升,都不过是这场残酷试炼附赠的外在嘉奖。真正弥足珍贵的,是他们在绝境中对自我道心的淬炼与坚持。
经此一役,他们再也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险中求生的自己,而是真正拥有了掌控命运的力量。
然而,在这巨大的喜悦和轻松之下,周见鹿的心底却有一块石头迟迟未能落地,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原本自然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微微发凉。他飞快地垂眸,视线落在自己骨节分明的手上。
前方,古阵深处。“吱呀”一声,一扇由无数纯净光芒交织而成的宏伟门户正在缓缓洞开。那光芒并非刺眼的白光,而是由七彩流光汇聚而成,每一缕光芒都带着鲜活的生命力。
门户极高,约莫有十馀丈,宽约五丈,边缘处缠绕着细细的金色符文,符文顺着光芒的脉络缓缓流转。门後隐约可见一片朦胧的景象,有浓郁得几乎要溢出来的灵力,那是一片全新的未知的机遇,充满着无限的可能与机遇。
可是,如今若不能以真实的自我走向那片新天地,带着这个谎言继续与林深相处,一切又有何意义?
周见鹿深吸了一口气,胸口随之起伏。他终于鼓足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他缓缓擡起头,重新迎上林深的目光,那双澄澈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紧张,有决绝,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仿佛终于能卸下重担。
“林大哥,”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清晰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连空气中流转的光芒似乎都停顿了一瞬,“在离开这里之前……我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
林深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依旧平和,像包容一切的深海。他微微颔首,眼底带着明显的鼓励。
周见鹿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保持着最後的镇定,他鼓起勇气说出那句话。“我……我其实……并非女子。”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说完後,他几乎是屏息凝神地等待着“审判”,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他不敢眨眼,死死盯着林深的脸,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厌恶或愤怒的神情。
不等林深回应,他语速极快地继续解释,像是怕一旦停下,就再也没有勇气说下去:“我母亲是周天胤的侧室,素来不受宠。当年我出生时,周家恰好需要有周家血脉的男婴进行血祭。我母亲……她想保住我的性命,只好将我当作女儿养大,对外只称诞下了一名女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