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镜夷看了她一眼,垂眸看了那张伪造的榜文,缓缓道:“就先从这张假榜文查起。”
张悬黎看着那张假榜文,英气的眉毛拧在一起,忍不住疑惑道:“可是就这一张纸,要从何查起?”
蒋止戈点头附和。
苏赢月微微一笑,看了沈镜夷一眼,轻声道:“正因其只是一张纸,才不会说谎。”
苏赢月看向沈镜夷,“若我猜的不错,你是不是想从伪造榜文所用的纸张与墨色查起。”
沈镜夷颔,深邃的眼底盛满赞许,温声道:“圆舒聪慧。”
陆珠儿看着二人,眉眼弯弯,随即脸上换成疑惑之色,“这纸墨不都长得一个样吗?”
她看了那张假榜文一眼,“粗看起来,这和咱们衙门里用的也没什么不同啊,这能有什么分别?”
沈镜夷眼眸温柔看着苏赢月,抬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温声道:“还请圆舒解惑。”
苏赢月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从他手中拿过那张假榜文,将其展开。
“你们请看。”她纤指轻点,“万物皆有源,这纸墨亦然,看似相同,实则内藏乾坤。”
“先说这纸。”她指尖拂过纸面,“按所用材料,便有皮纸、竹纸、麻纸、草纸之分;按产地亦有澄心堂纸、歙纸、蜀纸、温纸、蠲纸之分。更遑论按工艺和外观去分。”
“想不到一张纸,竟有这么多种类啊。”陆珠儿感叹。
苏赢月看向她,轻声道:“对啊,这墨的分类与纸大相径庭,种类不下数十种。”
话落,她看向沈镜夷。
沈镜夷接道:“朝廷官府文书常用纸张,是温纸和蠲纸,而这两种纸都产自官方作坊,民间难得。”
苏赢月指尖轻轻捻动假榜文的纸缘,又举起对着日光细看一番,轻声道:“此纸,初看确似温纸,厚薄也相仿,几乎可以乱真……”
她话锋一转,将纸递到沈镜夷他们面前,“但你们细摸其表面,虽光滑,却是一种浮滑,而非温纸温润如玉的润滑。”
“再对光看,其纸纹看似均匀,细看却有断续粗细之变。”
话落,她抬眼看向沈镜夷,眼神清亮,轻声道:“你打我一下。”
闻言,沈镜夷怔住,深邃的眼眸满是疑惑与不解。
张悬黎更是直接脱口问出,“啊?月姐姐,为什么要让表哥打你啊?”
苏赢月见沈镜夷不动,立刻看向张悬黎,“玉娘,你来,打我手臂一下,稍微使点劲哈。”
“啊?”张悬黎摸不着头脑,看看她,又看看沈镜夷,虽不解,但还是依言抬手打了苏赢月一下。
苏赢月吃痛,眼眶瞬间就红了,一滴眼泪迅盈满眼眶,她立刻低头,那眼泪便滑出,滴在那张假榜文上,泪迹迅晕开。
“看,眼泪很快吸收,说明这纸用胶不足。真正的温纸为保证墨不晕散,用胶极重,水滴其上应如露珠凝荷,片刻不散。”
“此乃仿品无疑,但算是技艺颇为高的仿品。”
张悬黎“哦”了一声,神色恍然,看着她,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叫道:“月姐姐,原来你让我打你,是为了这个啊。”
苏赢月揉了揉还有些痛的手臂,那双尚带着一丝水汽的明眸里,流露出几分无辜与理直气壮。
“对啊。这不是一时找不到水,此法最快么?”
她这话说得太过坦然,以至于大家均是一愣,随即都忍不住笑出来。
陆珠儿直接笑得捂着肚子,声音断断续续。
“月姐姐,我一直以为你沉稳睿智,没想到竟和我一样,想法这般、这般令人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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