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启程,在阿达拉的带领下叶芍云等人踏出泱国地界,逐渐深入荒凉之地,马蹄踏在戈壁碎石上,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
周身风沙阵起,卷起尘土,模糊了视线,给长居中原的人带来一种无形的压抑。
行出约莫半个时辰,由于周围都是高大的山石建筑,已经超出了磐石堡的视线范围。
阿达拉刻意放缓了马速,与叶芍云并肩而行。他脸上堆着笑,语气轻松地开口,仿佛只是老朋间的闲聊:
“叶将军,你看这外域的风光,虽然荒凉,却也别有一番豪迈的意境,比起你们那光秃秃泱国,更让人心胸开阔啊!”
叶芍云目视前方,并未看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且不说根本就没有什么风光,就是有他现在也无心去看。
阿达拉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们赤鹰部,最喜欢结交朋友,尤其是像叶将军这样年轻有为的豪杰。待会儿到了大营,美酒烤肉,还有我们草原上最热情奔放的姑娘,管够!保管让将军体会到宾至如归的感觉!”
他话语里充满了热情,但眼神却带着一丝刻意的观察,落在人脸上。
叶芍云依旧保持着沉默,仿佛对酒肉美色毫无兴趣。
阿达拉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身体不着痕迹地向叶芍云这边倾了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推心置腹的语调,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
“将军啊,朋友相交,贵在坦诚,贵在……互相理解,互相帮助。”
他顿了顿,目光状无意地扫过跟在叶芍云和沐云身后的那九名普通守卫,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勉强听清:
“你看,你带着这些……忠诚的守卫兄弟,自然是好的,不过……”
阿达拉拖长了音调,眼神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人多嘴杂啊,你确定想让这些人都知晓我们合谋之事?有些事情知道的人多了,容易生出不必要的麻烦,甚至……祸端。”
他特意地加重了“合谋”二字,目光紧盯着叶芍云的眼睛,试图捕捉他脸上的的情绪波动。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暗示和威胁,提醒叶芍云他们之间有不能见光的交易,暗示这些守卫是隐患。
叶芍云也直白,面无表情问:“所以你想让我除掉他们?除掉我自己的人?”
阿达拉摇头,“现在我们在合作,我们才是自己人,这些人杀掉就杀掉了不是吗?”
阿达拉说话时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在这看似关怀的伪装下,是更毒的东西,他在试探叶芍云的底线,杀掉这些守卫,既是纳投名状,也是彻底断绝叶芍云在己方阵营中的部分退路,更便于赤鹰部掌控。
风沙迷眼,叶芍云终于扭头转向阿达拉,他的眼神深邃如寒潭,平静得可怕,迎着阿达拉试探的目光,嘴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一下,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阿达拉王子,你多虑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后那九名虽个怀紧张,却依旧努力挺直脊梁的士兵,淡淡开口,
“磐石堡的兵,守的是边疆,遵的是军令。该听的听,不该听的,入耳即忘。”
阿达拉半信半疑:“是吗?”
叶芍云的目光重新锁定阿达拉,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对方的皮囊,直达深处的算计:“死人,确实比活人更能保守秘密。但活人,若懂得分寸,有时比死人……更有用。”
这个眼神看的阿达拉心头刮过一抹凉意,冷笑两声,“好啊,那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用?”
进入山谷,前方的崎岖的山路越来越难行,蛮人长居此处,对这样的山路早已习以为常,游刃有余,泱军则不然,战马无法适应陡峭的碎石路,几次险些将人甩下马。
叶芍云在阿达拉带着嘲弄的眼神中控住马,看向周围,附近风化严重的嶙峋怪石形成的石壁,石壁下投下大片不祥的阴影。
阿达拉见人停住,回头看,“怎么了?”
叶芍云盯着这里的山石,反常的开口,“此处的景观确实不错,只是可很容易迷路吧。”
阿达拉闻言,驭住马,唇角微勾,带着骄傲,“那当然,你们若是独自来这里,保管会迷路的,而且却不会,这也是你们无法大量进军的原因,这是我们的天然的优势。”
叶芍云不置可否地点头,逗留了一阵后才再次出发。
就在两支队伍即将出谷之时,方才还算平和的山谷,突然卷起大风,裹挟着大量风沙向这些袭来。
“呼——!!!”
“不好,趴下。”阿达拉远远地看到,连忙惊呼一声,迅速翻身下马。
一阵猛烈到几乎能将人掀下马背的狂风骤然卷起,狠狠砸向行进中的队伍,没来得及下马的士兵被卷起,有的不幸被在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天地瞬间昏黄一片,视线被彻底剥夺,只能听到风的怒吼,马的惊嘶和士兵们下意识的惊呼咒骂。
“稳住!都稳住!”
阿达拉的声音在风沙中显得有些扭曲失真。
混乱中,人影幢幢,难以分辨。
这阵狂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须臾,风势便骤然减弱,漫天沙尘缓缓沉降,众人的视线重新恢复。
阿达拉啐出一口沙子,烦躁地整理着被吹歪的皮帽,环顾四周清点人数。
他的赤鹰骑兵们训练有素,虽然略显狼狈,但阵型未散。他重点看向叶芍云的方向,只见那道白发玄衣的身影正摇曳着从地上站起,在确认身旁那九名守卫的情况,只是动作似乎比之前略显僵硬了一丝,发丝也更为凌乱地贴在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