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媚和清弦赶紧原地消失。
帝辛闭着眼睛,手在旁边摸了几回都没摸到预想中的温香软玉,他自迷蒙间醒来,瞧见一个人影坐在床边。
“梓童?”他含糊不清地问道,“怎麽还不就寝?”
妲己转过头来,在黑夜里凝视着他:“大王。”
“嗯?”
“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大臣上奏所言,万一是真的呢?”
“什麽意思?”帝辛渐渐清醒过来,拧起眉头。
“如果有一天大王发现臣妾真的是祸国殃民的祸水,迷惑了大王,害得大王断送了殷商江山,自己也从万人之上变为普通人,甚至沦为阶下囚,大王会怎麽想臣妾呢?”
“你又听到什麽风言风语了?”帝辛怒道,“封後大典刚过,是谁如此不识擡举?”
妲己:“没有什麽风言风语,只是臣妾想想罢了。”
“这有什麽好想的,你这不是为难自己吗。”帝辛道,“快就寝吧。”
他伸手想揽着妲己躺下,妲己却拂开他的手,笑了笑,眼底红光一闪:“你自己继续睡吧。”
帝辛再次沉沉睡去,妲己起身,在屋中又踱了几回步,将喜媚和清弦喊了出来。
“我觉得我有点不对。”妲己思忖道。
“什麽不对?”
“我承认,我确实有在担心杨戬的安危,总是时不时反思,当初是不是对他做得太过分了。甚至今天我还在想,如果我换一个假死之法,别做得那麽绝,那他是不是就不会受那麽重的影响,就会有能力抵御九曲黄河阵。”还没等喜媚和清弦露出古怪的笑容,妲己又迅速道,“但是我刚刚又发现,我竟然对帝辛也生出了几丝恻隐之心。”
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她从来没把帝辛放在眼里过,只把他当成一个合意的工具利用,可她现在竟然也会想,她这般对待帝辛,帝辛可会不甘,而殷商是否又曾有过一丝生机,却在她手里断送。
清弦听得一头雾水:“帝辛长得又不差,被姐姐调教得又好,姐姐偶尔怜惜他一下,这也没什麽吧,哪里不对?”
喜媚轻嘶一声:“姐姐难道是後悔之前做的事了?”
妲己摇了摇头:“还不到後悔的程度。只是……”她轻轻按住自己的心口,“我觉得,我好像不如以前心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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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立在城楼上,长风吹过他的身畔,吹动玉鼎真人摇曳的衣摆。
“为师要走了。”玉鼎真人抹了一把脸,咳了两声,苦笑道,“早知有此一遭,便不来了。忙碌这麽多日,最後却被削了三花五气。唉,为师这一身功力啊!还不知修炼多久,才能修炼回来!”
杨戬垂眼:“是弟子牵连了师父。”
“和你没什麽关系,是我等犯了红尘之厄,注定有此劫难。只是没想到这也太受罪了,还不如上了封神榜,去天庭给昊天干活呢。”玉鼎真人自嘲道,“还是你幸运,在九曲黄河阵里转了一圈,都没什麽大事儿。只是你万不可掉以轻心,师尊说了,你魔障难除,经历九曲黄河阵後,更是道心不稳。须得仔细调理,切不可随意动气。万一一个不慎,走火入魔,那可就不妙了。哪咤他们追击闻仲去了,你可千万别凑这个热闹,什麽打打杀杀的,现在对你不好。”
杨戬:“师父可知,弟子为何无事?”
玉鼎真人:“唔,这个……为师也不知道。这九曲黄河阵会幻化出入阵人内心最痛苦之事,先给个甜头,再给个苦头,趁人大喜大悲丶毫无防备之际,削了人的三花五气。你都瞧见什麽了?”
杨戬语气淡淡:“瞧见小九了。”
玉鼎真人默然半晌,擡手拍了拍他的肩,道:“小九……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命不好。她刚走的时候,为师看你那副样子,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你。其实为师心里都知道,你如今虽然看似平静,实则只是自我麻痹。但这种事,除了自己走出来,旁人实在帮不上什麽忙。”
“弟子明白。”顿了顿,杨戬又道,“然而,除了小九的事外,弟子还另外经历了一件事。”
“什麽事?”玉鼎真人奇怪道,“你还能有两件最痛苦之事?”
“弟子瞧见一男一女,住在一间木屋中,女方怀有身孕,男方则唤弟子为‘戬儿’,问弟子喜欢弟弟还是妹妹。”杨戬注视着玉鼎真人,“师父,他们莫非是弟子的父母麽?”
玉鼎真人闻言呆滞片刻,随後一敲折扇,惊呼道:“还有这种事?你不是早就不记得他们了吗?”
“是不记得了,所以阵中见了,也并不认识,只是听他们这般说话,才觉得奇怪。”杨戬望向远处绵延的山峦,深吸一口气,“可惜随後弟子便被天尊唤醒,只看到了这麽一点。”
玉鼎真人:“如此……也不算坏事。你想啊,你在九曲黄河阵中经历的都是痛苦之事,就算见到的确实是你的父母,那後面肯定发生了什麽不好的事。到此停止挺好,免得你又心生魔障。”
杨戬:“师父仍是觉得,往事已矣,既然选择了修行大道,便该忘了前尘,免得影响心境吗?”
“难道不该吗?你难道真不怕自己走火入魔吗?”似乎是觉得自己太着急,玉鼎真人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为师只是希望你安安稳稳的,别再生出什麽事端了。”
“师父说的是。”杨戬收回目光,“弟子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