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紧牙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拼命在混乱的感知洪流中维持住那一点由黑曜石标记的清明的核心。
强行连接植物人意识的霸道和凶险,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撕扯感骤然减轻。
双脚似乎踏上了“实地”。视线依旧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
耳边是沙沙的风声,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
视野逐渐清晰。
一片山林。
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温暖而宁静,鸟鸣清脆。
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和厚厚的落叶。
这是……踏青的地方?林璐一家遇害的现场?
我(或者说,此刻承载着我意识的明浩)正站在一条林间小径上,手里似乎拿着什麽东西。
低头看去,是一个军绿色的旧式铝制水壶。
“明浩!”
一个清亮温和的男声从身後传来。
我控制着明浩的身体,有些僵硬地转过身。
一个穿着浅蓝色运动服丶笑容阳光的大男孩正朝这边挥手。
那是林璐的亲生儿子,林向阳。
他身旁站着温婉的林璐老师,她穿着米白色的针织开衫,正含笑看着这边。
稍远一点,是林璐的丈夫扶着年迈的公公,婆婆则弯着腰,似乎在采摘路边的野花。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空气里弥漫着家庭出游特有的丶轻松愉悦的气息。
这是悲剧发生前,最平凡也最珍贵的温馨一幕。
“林子向东走两百米,有一个泉眼,”林向阳指了指我身後的方向,笑容爽朗,“麻烦你去接点水回来,烧开咱们就可以喝啦!”
他的语气熟稔而亲昵,带着兄长般的自然。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具身体(明浩)此刻的放松和信赖,甚至有一丝被委以“重任”的小小雀跃。
“好。”一个属于少年的丶略显单薄的声音从我喉咙里发出。
明浩的意识在配合着这段记忆的“演出”。他拿着水壶,转身,脚步轻快地沿着林向阳指的方向,走进了更深丶更安静的林荫里。
小径蜿蜒,树木越发高大浓密,阳光被切割得更加细碎。
周围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鞋子踩在落叶上的轻微声响。
一种属于山林本身的丶原始的静谧感包裹上来。明浩的心情很平静,甚至带着点小小的期待。
我共享着他的感官,能闻到泥土和腐殖质特有的湿润气息,能感受到透过树叶缝隙洒在脸上的丶带着暖意的阳光斑点。
泉眼很快出现在眼前。
在一小片相对开阔的洼地中央,清澈的山泉水从几块大石头缝隙里汩汩涌出,汇集成一个脸盆大小的浅潭,潭水清可见底,倒映着上方摇曳的绿意。水边生着茂密的蕨类植物,绿得发亮。
明浩蹲下身,拧开水壶盖,将壶口对准涌水的石缝。
水流注入壶中,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四周异常安静,连鸟鸣都似乎远去了。
只有这单调的水声,带着一种奇异的丶令人心安的韵律。
我的精神高度集中,扫描着周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