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婆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某个更具体的节点。
她端起凉透的茶水,又抿了一口,喉头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的不是水,而是某种苦涩的滋味。
“这人心啊,一旦被贪念糊住了,就真跟鬼迷了心窍一样。”
姨婆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丶难以言喻的感慨,这感慨并非针对赵凤霞的恶行,更像是对人性贪婪本质的一种喟叹。
“赵凤霞她……自己也有个儿媳妇。那媳妇第一胎生了个丫头。你猜怎麽着?”
阿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赵凤霞……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姨婆的语气依旧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别人家的事,“她亲自动的手……把那刚出生的孙女……剪成了碎块,装在篮子里……卖给了一户急着要‘材料’的‘主顾’。”
“剪……剪成碎块?”阿秀的声音尖细得变了调,胃里再次剧烈翻腾,眼前阵阵发黑。她仿佛听到了婴儿微弱的啼哭,看到了冰冷的剪刀和喷溅的鲜血……
“嗯。”姨婆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在确认一个事实,“那一次,她卖了个……特别好的价钱。”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油灯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阿秀感到一种灭顶的绝望和恐惧,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姨婆却仿佛陷入了更深的回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映着跳跃的灯火,也映着三十年前那个同样被黑暗笼罩的夜晚。
“报应……是迟早要来的。”姨婆重复着这句话,浑浊的眼珠里映着摇曳的火苗,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笃定,“就在赵凤霞的儿媳妇……又怀上第二胎,大概八个月大的时候……怪事,发生了。”
姨婆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亲历者讲述秘辛的凝重,将阿秀完全拖入了三十年前那个同样令人窒息的夜晚。
“那是一天夜里,大概……刚过三更天吧。”姨婆的叙述精确到具体时间,增强了真实感,“黑水村,赵凤霞那气派的新瓦房里,突然就炸开了一声女人的惨叫!那声音……尖利得不像人,像是被活活剥了皮!”
阿秀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紧接着,就是赵凤霞她儿子大刚的吼叫,还有赵凤霞自己……惊慌失措的哭喊声。”
姨婆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那混乱的声响,“那时候村里穷,晚上没啥消遣,睡得也早。
这动静在死寂的夜里,就跟往滚油锅里泼了瓢冷水似的,炸了锅了!
左邻右舍,但凡听见动静的,都爬起来,衣裳都顾不上穿齐整,就往赵家院子里跑,想看看到底出了啥塌天的大事。”
昏黄的灯光下,阿秀仿佛看到那些睡眼惺忪丶裹着破棉袄的村民,举着火把或油灯,聚集在赵家院门口,脸上混杂着惊惧丶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那院子……被火把照得通亮。”
姨婆的声音带着一种身临其境的描绘感,“大夥儿挤进去一看……哎哟我的老天爷!就见赵凤霞那挺着大肚子的儿媳妇巧丽,正在地上……打滚!
不是寻常孕妇那种难受的翻身,是像被扔进热锅里的活鱼,拼了命地丶毫无章法地翻滚丶扭动丶抽搐!两只手死死抠着地面,指甲缝里全是泥和血!”
姨婆的语速加快,描绘出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大刚和他娘赵凤霞都吓懵了,扑上去想按住她,怕她伤了肚子里的娃。
可那巧丽,也不知道哪来那麽大的力气,两个大活人,硬是按不住她!
大刚急得满头大汗,赵凤霞那老胳膊老腿,更是被掀得差点摔个跟头。
巧丽一边翻滚,一边扯着嗓子嚎哭,那声音……听着就不是人受的罪。”
阿秀感到自己的肚子也跟着一紧,仿佛能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最後还是几个看热闹的壮实汉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姨婆继续道,“几个人一合计,七手八脚地上前,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把滚得像泥猴似的巧丽死死按住,拿粗麻绳把她捆在了院子里一棵老槐树下的长条凳上。
那绳子勒得死紧,胳膊腿儿都动弹不得。”
“捆是捆住了……”姨婆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寒意,“可那惨叫声……一点没停!反而更瘆人了!
她像是感觉不到绳子的束缚,依旧在凳子上死命地挺着腰,蹬着腿,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像揣了个活物,剧烈地起伏着。她嘴里不停地嚎哭丶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