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明月,是新来的保育员!莲姨安排我和你一起住,以後请多关照啦!”她落落大方地伸出手,笑容真诚而温暖。
“你好,我是小曼。”握住她温热丶干燥的手,那真实有力的触感和开朗的笑容像一束穿透乌云的阳光,瞬间驱散了我心中积压的阴霾和疲惫,紧绷到极点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太好了,总算有个伴儿了。”一种久违的丶属于正常人际交往的暖意涌上心头。
明月非常健谈,语速轻快,像个不知疲倦的快乐小太阳。
我们一边各自整理着所剩无几的东西,一边闲聊。
她告诉我她家就在山脚下的镇子,母亲以前也在这家爱心孤儿院工作过好几年,是负责後勤的,所以她对这里的环境和一些人并不算完全陌生。
她说话时,眼神明亮,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话题不知不觉变得轻松起来。
看着明月开朗毫无阴霾的样子,洗衣房里那股萦绕不去的寒意和铁锈味似乎也随着灯光被驱散到了角落。
犹豫再三,我还是按捺不住那份混杂着後怕和猎奇的心思,带着点分享“内部消息”的口吻,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说:
“哎,明月,你听说没?这里…好像出过事。”声音不自觉地又压低了几分,仿佛怕被门外的东西听见。
明月正把一件叠好的米白色毛衣放进简易衣柜的底层,动作明显地顿了一下。
她侧过头,脸上依旧带着好奇的笑容,但那笑容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
“出事?什麽事呀?”她的语气听起来很自然,但眼神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难捕捉的丶类似慌乱的东西。
“听说…有个小女孩,”我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几乎只剩气音,走廊里的阴冷感似乎又悄悄渗了进来,“是死在洗衣机里的。真不知道怎麽回事,听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明月的表情瞬间变了。她放下手里那件柔软的毛衣,脸上那抹健康的丶象征着活力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显出一种不太自然的苍白。
眼神里那丝慌乱变得清晰了一些。她下意识地舔了舔突然显得有些发干的嘴唇,身体也向我这边倾了倾,同样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时才有的神秘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哦…那个啊…”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是在压下某种情绪,“…我好像听我妈妈…很久以前提过那麽一嘴…”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下气流摩擦声,需要我屏息凝神才能听清:“说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一个特别小的小姑娘,大概…也就六七岁?穿着…”她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回忆,脸上不自觉地掠过一丝极力压抑的痛苦神色,
就在这时,我清楚地看到,她的额头上丶鬓角边,甚至小巧的鼻尖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亮晶晶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嗯…好像是…黄色的连衣裙?对,是黄色的…”
她仿佛能透过时空闻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眉头紧紧锁起,语速变得有些滞涩,“…死得…可惨了…”
她额头的汗珠汇聚成一小滴,顺着太阳xue滑落下来。
“…听说是…流了好多…好多血…”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更多的汗珠从她额角渗出,“…把整个洗衣机里面…都染红了!鲜红鲜红的…我妈妈当时…吓得好久都不敢一个人用洗衣机,说总觉得里面有声音…”
她说完,仿佛耗尽了力气,微微喘息了一下,擡手用手背飞快地丶带着点粗暴地抹了一下额头和鬓角淋漓的汗,动作间透着一种烦躁。
我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黄色连衣裙!那个小女孩!那个叫囡囡的小女孩!她的警告,她裙子上的污渍…瞬间涌入脑海!
“她…她叫什麽名字?!”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尖利和急切,下意识地一把抓住明月的手臂追问。
她的手臂皮肤温热,但触手竟一片潮湿滑腻,全是汗!
明月似乎被我突然的激动丶拔高的音量和湿冷的触碰吓了一跳,手臂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一下,随即立刻意识到失态,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略显僵硬地拍了拍我的手背。
她的手心也全是汗,湿漉漉的。
“哎呀,小曼,你别紧张!别紧张!”她连声说着,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随意,但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哪记得那麽清楚的名字啊?我妈当时也就那麽随口一说,唏嘘了几句,就说是‘那个可怜的小女孩’…”
她弯腰,似乎想继续整理行李来掩饰。
但就这麽短短几秒钟,她额头上刚擦掉的汗似乎又争先恐後地冒了出来,甚至汇成了小水流,顺着脸颊流到下巴。
她再次擡起手,用袖子胡乱地丶用力地抹了一把脸,从额头到下巴,语气里带着浓重的抱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这山里晚上怎麽也这麽闷热不透气…跟蒸笼似的!你看我这汗出的…衣服都快黏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