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她紧抿着嘴唇,黑沉沉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似乎在权衡着什麽。就在她小嘴微张,似乎要开口时——
“吱呀——”
沉重的铁门被从里面拉开。
“哎呀,你就是小曼吧!欢迎欢迎!”一个瘦高丶穿着素色套裙的中年女人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正是电话里的莲姨。她动作自然地接过我的行李箱,“路上辛苦了!快进来,我是院长,你叫我莲姨就行!”
我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那个小女孩。
空无一人。
只有门旁半人高的杂草丛微微晃动了一下。拨开草叶的缝隙,隐约可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透过幽暗的草丛,死死地丶意味不明地钉在我身上。那眼神,像淬了冰的针。
当我一只脚踏过那道冰冷的铁门槛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阴风毫无预兆地卷地而起,穿透薄薄的衣衫,激得我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明明是盛夏,这风却像寒冬腊月里冰窖的呼吸,直透骨髓。
更诡异的是,就在这股风吹过的刹那,眼前那层阻隔视线的“薄纱”仿佛被无形的手一把撕开!
方才还雾蒙蒙丶看不真切的院子,瞬间变得清晰无比。夕阳的馀晖清晰地勾勒出破旧的滑梯丶斑驳的秋千架,以及……院子正中央那五根突兀矗立的东西。
“咦?”我忍不住轻呼出声,揉了揉眼睛。
莲姨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脸上笑容不变,自然地解释道:
“哦,山里湿气重,特别是天热的时候,傍晚容易起雾,你在外面看不清也正常。现在风一吹,可不就散啦!”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歉意和无奈,“小曼啊,有件事得提前跟你说说。我们这儿的孩子……唉,都是苦命的娃儿。被亲人抛弃的,流浪过的,甚至有些还……受过虐待。
所以啊,他们性子都特别怕生,戒备心也强。刚来可能会有点不适应,你多担待。”
我恍然大悟,心头那点因小女孩警告而升起的疑虑,似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排外,强烈的排外心理。
为了这份救命的工作,我立刻挺直腰板,拍着胸脯保证:“莲姨您放心!我理解!我一定会用最大的耐心和爱心,让孩子们感受到家的温暖!”
莲姨满意地点点头,一边引着我往里走,一边介绍着孤儿院的布局:
“那边是教室……那边是食堂……孩子们的活动区……”她的声音温和,但我一半的注意力却被院子中央那五根东西牢牢吸住了。
那不是普通的石墩或柱子。
它们大约一人高,材质像是粗糙的灰白色岩石,但每根柱子的表面,都被人为地丶扭曲地雕刻出了类似人类五官的轮廓!眼睛是两个深陷的凹坑,嘴巴是咧开的丶痛苦的缝隙,鼻子是模糊的突起。
明明是石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活生生的痛苦感。扭曲丶挣扎丶无声的哀嚎仿佛凝固在冰冷的石头上。
我用力甩甩头,试图把这荒谬的联想赶出去。坐车坐傻了?还是被毕加索附体了?石头怎麽会痛苦?
然而,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当我跟随莲姨的脚步移动时,眼角的馀光似乎捕捉到……那些石头眼窝的“视线”,也随着我的移动而缓缓转动?
我猛地停下脚步,定睛看去——
五根石柱沉默地立在那里,纹丝不动,依旧是那副扭曲痛苦的表情。
仿佛刚才的“注视”只是光影的恶作剧。
是我太紧张了。
就在我暗自松口气时,一阵压抑的寂静笼罩下来。
石柱周围,原本有几个孩子正绕着它们无声地追逐丶奔跑,在我和莲姨出现的瞬间,他们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齐刷刷地停下了所有动作。
所有孩子都转过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直勾勾地聚焦在我身上。
没有好奇,没有羞涩,只有一片空洞的丶冰冷的审视。
更诡异的是,有几个孩子脸上原本奔跑时残留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嘴角僵硬地上扬着,配合着那毫无波澜丶死水般的眼神,形成了一种极其割裂丶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