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雁缓缓睁开双眼,一阵昏沉与迷茫涌上心头,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石室之中。
士雁试图抬起头,却感觉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疼痛难忍。好不容易支撑起上半身,开始打量这个陌生的环境。
床榻外侧是一张木桌和两个木凳,桌子上放着一张七弦琴,士雁昏迷之时似乎听到过美妙的乐声,很可能就是这张琴弹奏的曲子。
再远处是一扇通往外室的门,头顶的石壁虽然凹凸不平,却让人倍感温馨。士雁转头看向床塌内侧,赫然发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静静地躺在那里——
盖兮的呼吸微若游丝,整个人就像睡着了一样,纤长的睫毛似乎还微微颤动着,光洁的额头被一缕碎发挡住一角,连同密致秀长的眉毛也被遮住了一段,鼻梁挺直,嘴唇红润,脸上气色很好,依然白皙如玉。
士雁不知看了多久,回过神来时,心里忽然有些慌乱,他担心自己仍然在睡梦中,不由自主伸出手,却又悬在半空不敢落下,生怕轻举妄动会打破这个美好的梦境。
然而此时,胳膊上突然传来阵阵彻骨酸痛,告诉士雁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士雁素来洞察人心、智谋过人,此刻却没有细想为何醒来会与盖兮在一起,醒来的地方又是何处。
占据士雁内心的想法是引爆内丹之时,心中浮现出来的那个遗憾——如果当初在雪原洞底,他亲上去就好了。
于是士雁倾身移向床榻内侧,还没开始动弹,一阵剧烈的疼痛便从后背传来,身躯似被什么拉扯着,浑身不听使唤,脊背瞬间失了力,上身摇晃着向后倒去,重重地躺倒在床上,额头汗珠滚滚。
“你当初丹田支离、筋脉破碎、神魂散轶,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补齐重塑,眼下醒来就安分一些,好好养伤,不要想有的没的……”一道有些戏谑,有些怜惜又有些责备的声音从耳后响起。
士雁转头望去,竟然是吕洞宾上仙。
吕大仙的眼神既慈爱又露出几分严厉。
“吕大仙,您救了我?”这是士雁问的第一句话。
“盖兮不是在蓬莱仙岛吗?”这是士雁问的第二句话。
“您知道我对盖兮的心意?”这是士雁问的第三句话。
吕洞宾在床榻外侧的琴凳坐下,示意士雁不必硬撑着支起上半身,缓缓答道:“三年前,我去巫蒙国救你,可惜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晕倒了。盖兮一梦十年,该醒了,所以让洵儿接他过来。至于最后一个问题,我作为过来人自然能看出来。不过士雁,无论你想做什么,总不能趁盖兮不省人事之时吧?”
士雁沉默不语,他虽然刚才有些忍不住,但确实不该如此,
吕洞宾又问:“所以士雁,你打算日后如何与盖兮相处?”
士雁一时呆住了,他只想跟盖兮在一起,没想过是以什么身份在一起。情侣是想都不敢想的——若是盖兮知道他的心意,怕是朋友都没得做了。
“我们只能是朋友。”士雁低声回答说。
吕洞宾点点头,说道:“你想明白便好,那日在洗墨湖边,你曾问若有一日散去魔功,能不能跟我学道。我现在答复你,你若想学,我自然会教。”
士雁早就想随吕洞宾学道,一来是他小时候被哥哥带去蓬莱岛时,吕大仙经常教他和盖兮一些道理和知识;二来是看吕大仙总觉得很亲切,甚至比大哥的感觉还熟悉;三来是他认为若修行就应当学最高深最玄妙的道术。以前是在魔界,为了尽快稳固统治,不得不修习岩壁魔功,现在魔功散尽,正是重新学道的良机。
“师父!请恕徒儿重伤在身,无法行礼。”士雁挣扎地撑起上半身,拱手作揖道。
“好!”吕洞宾笑着点点头,十分欣慰。
“师父,我既然已经散去魔功,不再受七情扰心之苦,可不可以不服用太上忘情丹?”士雁问道。
“你不愿忘记这份感情?”吕洞宾问道。
士雁点点头,解释说:“这是其一,其二是徒儿觉得情爱也是修道的一关,修行若一遇到困难便依赖丹药,以后的境界又当如何?道途无涯,又岂能一直靠丹药?况且我在深受魔功迷惑之时,尚能把持住,更何况现在散去魔功,灵台清明。师父放心,我绝不会让盖兮为此困扰的。”
吕洞宾点头笑道:“为师没有看错你。不过,太上忘情丹因材料珍贵,是难得的上品仙丹,更是许多地仙冲破瓶颈的期望。你们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寻到,竟然弃之不用,心中不可惜吗?”
“既然珍贵,总有需要的人,以后赠与有缘人便好了。”士雁说道,又问:“徒儿有些好奇,不知道这太上忘情丹是谁人创制的?”
“既然冠名太上,自然是老君了。”吕洞宾解释道:“当初不知什么人搞得鬼,一夕之间,许多神仙纷纷动了凡心,老君却说这是中了情毒,于是炼制了太上忘情丹,赐与一些中毒的仙人服用,可惜太上忘情丹数量依旧有限,仍有神仙救助不及时,思凡下界,堕为凡人了。”
“下毒之人,好像是魔界前代情魔……”士雁回忆起了之前辛青所言,有些讪讪说道。
“原来是那心青主人的师父哈。”吕洞宾笑着摇了摇头。
“师父,盖兮身上有遗传自母亲的情毒,如此说来,岂非他也适合服用太上忘情丹?”士雁问道。
吕洞宾点点头,“盖兮不久后便会醒来,你可以亲自问问他。”
然后吕洞宾传授了士雁一些存神内视,意守黄庭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