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如母
“奶奶没了,你也不来吗?”
寂静的祷告堂外,苏漫将终端紧贴在耳畔,背对着一排排的花圈,声音极轻语调却急促,她正在给隔壁市的母亲打电话。
程茉站在一米开外给前来吊唁的知宾签到,陆陆续续来了几位,她听着名字手中动着笔,却是心不在焉,时不时瞥向苏漫所处的位置,直到再一次擡头,视线中背影被整齐的黑西装领口遮挡,她才回过神来。
“江冉,林叙白,江木诚。”
程茉轻轻叹息,无言地擡眸一扫,面前的三人呈正三角形排列,统一的黑色西装与场景衬托,她瞥了一眼三人的头顶,只是五花八门的发色显得格外张扬。
她默默地在签到纸上打了勾号,手指轻擡,指向一旁桌上的菊花:“每人一朵,进去就放在供台上。”
江冉颔首,低声吩咐身旁的林叙白:“你带着阿木先进去,我一会来。”
“好。”
程茉倒也无所谓身旁站了个木桩,恰好林叙白与江木诚离开的前後脚,苏漫打完电话回来了。
“小江总。”苏漫欠身问好,眼底的疲惫轻而易举地被察觉,程茉顿下手中的笔,伸手想要牵住对方的手腕,苏漫便顺从地将手掌伸去,包住对方的手。
江冉淡淡扫过两人的小动作,视线落在苏漫的终端上:“你母亲不来?”
“她说工作忙,没时间来。”
“哦,”江冉擡手从西装内兜中摸出牛皮纸信封,鼓鼓囊囊的,递到苏漫面前,“帛金,给你。”
苏漫愣了愣,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程茉,见她点头,才将将伸出手接过,轻声道:“谢谢江总。”
苏漫今天穿的警服,因为奶奶生前就说过,喜欢她穿警服的模样,偶尔清醒时就会抱着苏漫,一遍一遍地说着:“我的孙女真飒,真美。”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苏漫已经不是会在奶奶怀里撒娇的小姑娘了,奶奶也没有办法继续抱着她了。
望着被鲜花簇拥着的水晶棺,苏漫紧紧攥着那厚厚一沓的牛皮纸,她轻轻擦拭眼角,又用微润的指尖将淡淡的痕迹抹上纸张。
程茉的拥抱来得很及时,苏漫才得以将脸颊埋入对方温暖的颈窝中,将一直强忍着咽下的泪珠释放。
江冉没再做停留,她怜悯的目光徘徊于两人之间,从边几上拿下一束菊花,迈着阔步进了堂内。
追悼会开得时间不长,来参与的人其实也并不多,大多是苏漫的同事,除此之外就是江家的三位。没有亲戚到场,好在有程茉陪着,不然苏漫一人忙前忙後,连悲伤都显得仓促。
追悼会结束,自然安排解秽酒,等一切流程走完,已经是下午四五点,苏漫才得以缓下神来休息。
她坐在程茉车的後座上,只觉得一天的疲惫和哭泣让她的眼睛都在发热发肿。
她翻看终端中与奶奶的照片,看着看着,眼前又被泪水模糊。
车门被轻轻打开,程茉刚与江冉三人道别回来,她坐上苏漫的身边,看见对方又在望着照片暗自神伤,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纸巾轻轻展开,拈在指腹,程茉温柔地擦拭苏漫滑落下来的泪珠,换来的是对方倾身的拥抱,紧紧环着她的脖颈。
“想哭就哭出来吧,小漫,”程茉抚摸着她的後背,警服微糙的布料划过她的指节,冰冷感从衣服间透过,程茉微微蹙了蹙眉。
车厢里开了暖空调,苏漫的身子却没有暖起来,她望着窗外被寒风吹得瑟瑟的树枝,荒凉的念想也跟着涌上心头。
苏漫实在是哭不动了,她没有办法歇斯底里让泪水倾如雨下,她只有一滴一滴,任由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滑过没有血色的脸颊。
奶奶没了,江冉威胁她的手段也没了,她本可以毫无顾忌地离开江海市,离开江冉的势力。
可是不行,这两年来的任职,她清晰地认识到江冉背後的势力强大,近两次的包抄出警,苏漫是全程跟着的,尽管有她暗中帮忙暗涌逃脱,可她清楚,有没有她,似乎并不影响整体的结果。
江冉的人反侦查能力很强,在逃亡的极限十二小时中,警方居然一无所获,除了抓到几位无关痛痒的小喽喽,他们甚至都没有办法触及一点他们的交易信息,线人被抓,生死未卜,报告怎麽发给上头,又怎麽被退回来。
不仅警局里有江家的人,似乎连上层都与他们有不可断绝的联系。
苏漫得留下来,按照她母亲所言,卧薪尝胆,搜集证据与贿赂物,是日後推翻江氏药业的一大成果。
只是,她好累。
苏漫靠在程茉的颈窝中,那熟悉的香气却让她不再感到安心,她甚至无法知晓,此刻抱着的这个人她是否又能够信任。
“程茉,”苏漫从柔软中擡起头来,与面前的程茉对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