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醒来,感觉像有很多东西一股脑地塞进了我的脑袋里,沉甸甸的难受。入目便是洁白的天花板,熟悉的消毒水气味一下把我的意识敲回笼。
这里是医院。
我离开海岛了?
再把眼神一偏,瞥见病床旁边坐在椅子上的周途,他好像并无大碍,只是不知道在这里守了我多久,神色有些疲惫,看着我的表情阴晴不明。
我一时心里五味杂陈,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後只是叹了一口气。
“好点了吗?”他问,“头疼吗?”
我看见窗外天光大亮,蓝天白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嗓子有些嘶哑地问:“第二天了?”
周途给我递了一杯温水,看着我喝了一半才说:“第二天早上。”
他看起来像没睡几小时。
我没有继续说话。
过了一会儿,输完液有护士进来给我拔针,我还有些迷糊,盯着她的黑发和面孔看了几秒才倏然屏住呼吸意识到这是个大好的机会,她是中国人,听得懂我说话,我可以求救!
正要开口,一道令人背脊生寒的目光就扫了过来,我冷不防对上周途阴鸷的眼神,手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护士关心地问:“拔疼了吗?”
“……没有没有。”我咽了咽口水。
周途握着我另一只手的力度放松了。
之後,我被安排做了一次全身体检,周途仔细看了体检报告,各项指标都很正常,面色才好看一点带我出了院。
出院後,周途给我戴上口罩和墨镜,全副武装地带我上了车。我坐在副驾几乎趴在玻璃上争分夺秒地盯着外面的风景,街角便利店敞着门,有人拿着热气腾腾的关东煮走出来,混入人行道上形色各异的路人中,阳光透过道路两旁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洒下,如豆粒般砸在缓缓移动的车流中,偶尔命中响起一两声短促的喇叭声。
和游戏里设计好的冰冷程序不同,这些都是再逼真的建模也比不上的真实,都是看得见丶闻得到丶触摸得到的。但是回到海岛,我就会再次失去别人都拥有的真实。
我吸了吸鼻子,头依旧偏着盯着窗外闷闷地说:“刚刚躺在病床上,我想起我出车祸在医院醒来的时候……那时我发现自己失忆了,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麽吗?”
静了一会儿,周途才诚实地回答我:“记得,我说我是你老公,我骗了你。”
“不是这句,”我揉了揉眼睛,“你问我还记得什麽,我说我记得我叫周依白,你说……你说只记住这个就够了,你看着我说还记得这个就够了……”
其实你拿出那个虚假的结婚证也好,给我看相册也好,还是说出关于我从小到大的很多事情也罢,在此之前你说我只需要记住自己叫周依白的时候,我就已经相信你了。
你不是说只需要记住我自己是谁就够了吗,其他都忘了也没关系不是吗?为什麽……
周途沉默了。
我宁愿他说那句话也是骗我的,让我别傻了,可是他就这样不说话,残酷地让我挣扎,于是一丝希望在所有坏死的神经中继续茍延残喘的活着。
我呆滞地望着窗外,在下一个路口,一张漂亮的广告牌吸引了我的目光:“海城流萤千灯会,七夕不见不散”,最下面有一行小字:“地点:海城市流萤区海湾公园,时间:七月十日到七月十一日。”
到码头乘着快艇回到岛上後,我就没有和周途说话了,也失去问他为什麽的想法。在那天之後,我就习惯了一言不发地生活,因为觉得沟通没有用。
之後,周途给我增加了游戏时间,我每天可以玩两小时游戏机,他也买了更多适合我的玩具给我解闷。但这都是他讨好我的手段罢了,我仍然不想和他说一句话。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某个平常的一天,我登录游戏,正准备进入我的“一家五口小岛”存档玩,不知道怎麽注意到了下面躺着的很久之前创建的一个联机存档。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虽然不抱任何希望,但是看着面前的大别墅还是愣了一会儿,我记得这个房子当初是没有建完的,但是现在它已经成为了游戏里最高等级的房子。
重操旧业地给地里的农作物浇水,砍树,下矿,就这样在游戏里度过了几天後,一日游戏里的时间指到六点,我照常起床去浇水,忽然屏幕左下角蹦出一条消息:“椰奶茶ync进入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