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无有效治疗方法。”
看完某个“一查病就不治之症起步”的网页千真万确地把我确诊的病列入了不治之症後,我陷入了沉思。
浏览了其他网页发现还是相同的结果後,我不得不接受现实,它没有骗我,也不是要引起我的焦虑。目前我接受的治疗主要是中药调理,日常补充维生素加上平时注意保护眼睛等等,说起来都是缓解病情的手段。我意识到治好这个病只能等未来科技发展,除此之外好像别无选择。
那天去复查,等待周途和医生聊完我的检查结果时,我一直在想为什麽我这张五元的刮刮乐会刮出这样一张罕见的“大奖”。
周途走出诊室反而在看上去轻松了许多,也许是故作轻松,对我的检查结果依旧是那套说法:可以治疗。
他不知道我其实都知道了。
我们离开医院的时候没有再说更多话。
当时改名的事让我和周途的关系有所好转,但没有恢复从前,彼此说的话少了很多,准确来讲是我对他说的话少了很多,周途还是一贯的擅长不言不语。
坐上回家的车,我现在格外珍惜白天的时间一直盯着窗外看,风景如胶卷一张张滑过,忽然滑到了一家宠物店,门头招牌是兔耳朵形状的,胶卷滑到下一张前我多看了两眼。
几天後,我偶然打开房门就看到了一只小兔子。它抓住开门的缝隙跳进我的卧室横冲直撞,把暗处贴着感应灯的地方搞得一闪一闪的。
我被这从天而降的小兔子砸懵了,转头一看,何叔提着兔笼就进来了,理所当然地问我:“依白,你想把笼子放在哪儿?”
“放……兔子是哪儿来的?”我下意识想回答,突然回过神来满头问号。
“宠物店买的。”何叔说着,已经找好了地方将精致的兔笼安放好了,“依白,不用担心卫生方面的问题,我会安排佣人定期打扫的。”
“……周途买的?”我问出口的时候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只有他能买了带回来,但他明明说过让想养宠物的我“想都别想”。
“是的,”何叔仿佛带着任务来的,有些期待地问,“你喜欢吗?”
小兔子来到新环境的惶恐还没有过去,它找了个它感到安全的地方,缩在了墙角。我走到它面前蹲下来伸出了手,棕黄色的兔子擡起小脑袋看我,黑溜溜的大眼睛像两颗葡萄。它鼻子一动一动地熟悉我的味道。
我小心地摸了摸一团毛绒绒,柔软的毛发挠过手心,心里蓦地升起一种别样的感觉催促我只好说出口:“喜欢。”
给这只意外降临到生活中的小兔子起名是在我知道我的病还有得治的时候。
是我问了何叔,他偷偷告诉我的。不幸中的万幸,我的致病基因现在已经有临床试验了,正在研发基因治疗药物。这个好消息才是真正的用五块钱中了头彩。
“依白,少爷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当时你的状态本来就很不好,害怕再告诉你这个消息会让你彻底……毕竟这个病心态调整不好也会加重病情。”
何叔说完这段话马上就溜了,因为周途进来了。
我从虚幻的美梦中醒来,他不用再守着我睡着,我也不会去主动找他後,我们相处的时间就少了很多,但在我的卧室养了兔子後又反弹回来了。
因为某个说过“想都别想”的人经常来看小兔子。
我们坐在地上放的坐垫上,看一坨黄团子在柔软的地毯上玩它的玩具球。是我们去公园玩的时候我买的,外层裹着软软的花布,手工制作的,摆摊的大爷只收了我们五元。
玩具球内的铃铛叮铃叮铃地响,周途竟然能忍受得了这个声音。
我突然说:“我想给它起个名字。”
周途看向了我。
“就叫五元吧。”
“……嗯。”
当时我还以为幻听到五元说话了,惊讶地对上周途的目光才反应过来是他。
他从嘴里拈出的声音仿佛是在用一把钝刀生生地撬开了蚌壳,吐出一颗发育不良的珍珠。在这样的时刻,我一时忘记了之前的恩怨,高兴地像天下第一个发现珍珠的人:“你会说话了?”
他比手语:还在学。
于是之後的半年,周途除了来我的房间看五元,还有另一个任务——和我对话练习。
本来没有这个任务,但是刚开始发声的周途和鹦鹉没什麽区别,很讨厌地喜欢学我说话,久而久之我就被迫成为了教他说话的老师之一。
周途一开始最擅长说的词是“依依”,本来是想念我的名字“依白”,但他那时候好像说不了这麽“复杂”的词,所以後来也更习惯喊这个更简单的名称。
第二个擅长的词是“五元”。
有一天,我不小心踩到了五元的玩具球,连忙拿着球拍了拍对五元说:“对不起,五元。”
当时周途坐在沙发上,闻声目光从手上的书转移到了我手上的球。
然後他看着我的眼睛,说:“对不起,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