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残忍且轻易的杀戮。
白船再次靠岸回家的不是家人。
她们手里的砍刀应对野兽足够,但当面对训练有素,武器精良的死囚,便只有断裂成两半的悲惨命运。
一场以败局收场的战役要怎么绝处逢生?
小宝。
只要小宝能活着,就不算输得彻底。
路怀夕撑着一口气,把被她打晕的小宝拖到阿汪的背上。
阿汪不愿走,路怀夕朝它挥了挥手,阿汪耸着尾巴,坚定也迅速的带着小宝冲进了丛林。
但她们放了火。
沈昱初回到原野时,红色以她们新生的水线为起点向后蔓延,混沌的红与清透的蓝;
太阳沉没在海平线下,残留的余晖,诡谲紫色混杂深蓝与红。
沈昱初看到的只有穿着沈家统一制服的死囚。
山火烧着,火苗恶魔的舌尖一样舔舐着天空。
她离开时给林却留下了纸条和信物,模棱两可地说,发现有一批人向原野方向挺进,但并没有说明这批人的背后是沈家。
为什么?
她也不知道。
林却在南国又停留了两天,还是没有沈昱初的消息,于是干脆自己搭上了船,回到原野,回家。
家,不存在了。
已经僵硬到皮肤开始腐烂的尸体横陈在海滩上,涨潮落潮,大海吞噬了诸多罪孽。
“小宝呢?”
林却撑着最后一丝理智,问沈昱初。
沈昱初眼神呆滞,身上的血已经氧化变成了黑色,腿上的伤口也因为一直没得到处理外翻的皮肉开始腐烂。
这一场杀戮没有任何占有的目的。
她们精心建造的家园,与世隔绝的原野,只是一场家族内斗的筹码,或者说,祭品。
死,自戕。
林却想过。
她一次又一次跳进海里,将已经锈了的刀刺破脖颈,一次又一次感受着窒息咽气意识消散,但第二天,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她的眼睛总会睁开。
最后是昭昭。
昭昭跪在侧躺在月色中的她,她的嗓子被割伤,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她讲不了话,只能林却的后背上,用手指写着;
千言万语,只有一个请求:姐姐,活下来吧。
为了昭昭的谎言,沈昱初延迟着诚实。
林却眼眸微动,点了点头。
一艘北国的船途径原野,她们用那箱尘封多年的黄金换了船票。
离开的时候,林却回首望着已经重新冒出新绿的丛林。
它们重生了。
她们长眠着。
晚安。
或是命运,或者神明心软,不忍看她被记忆折磨,于是远离北国的某天,战争爆发在深夜,沈昱初发现林却不见了。
凭空消失,原本穿在她身上的衣物折叠整齐摆放在床上,仿佛从来没人穿起过。
从林却的视角看,她只是睡了一觉。
再次醒来,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看向身边,一只白狼窝在她头顶,身边是刚刚出生的小白狼,争先恐后吮吸着它的乳汁。
她是唯一的人类婴孩,但白狼母亲一视同仁地舔舐着她赤裸的身体。
神明试图涂抹去她身上所有的人性,让她回归到最初。
除了永恒的生命,还有不定时重启的人生。
这让她有了很多母亲。
野狼,花豹,甚至鹰隼;
然后是人。
等到第三次成为人的时候,沈昱初,昭昭,出现在了她身边。
她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臂,向她展示自动愈合的伤口,笑容浅淡:“姐姐,我们是一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