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聆的肩膀瑟缩了一瞬,彻底耸了下去。
出租屋一天中有一半的时间不被阳光青睐,空气中微小的尘埃小心翼翼地坠落着。
林却最大的争议是她刚出道时,凭借电影斩获了那一年的新人奖,颁奖礼过后的第二天,流出了一段颁奖礼后台的影像。
影像中,同样穿着黑色外套的人,其中一个翘腿坐着,另一个人则屈辱地跪在她面前。
三分多钟的视频,全程没有拍到两位主角的正脸,判定职场霸凌者为林却的证据是:霸凌者的黑色外套,以及耳饰,和林却当天的机场图近乎吻合。
之后,有人晒出工作证,声称围观了林却霸凌的全过程。
林却拒绝道歉,发布澄清声明后再无回应。
她这样的态度便又被贴上了傲慢的标签。
鹿聆无法对此做出评价。
她不是当事人,更不是旁观者。
她不了解真相。
但目前的事情她知道真相。
她清楚的知道林却是无辜的人。
但所有的负面词和林却完成了绑定,以至于他们多数人都忘记了,这件事里林却的身份是受害者。
就事论事已经成为了一条悖论。
少数掌握喇叭的人利用莫须有的污点,塑造了一个可供发泄围墙外的人们毫无负担发泄“恶”的完美罪人。
“——你想的太理所当然了,呦呦。”
鹿聆的肩膀晃了一下,耳边嗡鸣,支撑着她的那一根“筋”倏然断裂。
林却察觉到了不对劲,直起身,不等她触碰到鹿聆——“嘭!”
***
“我觉得这不公平。”
训练营内,月亮高悬在夜空上,被郁郁葱葱的梧桐枝叶切割成了小块,透过小小的窗户,好奇地张望着室内正在发生的一切:
鹿聆握着吉他,站在所有人前面,直直盯着节目的负责人。
她那时不知道,自己正在埋葬着所相信的世界:“如果你们已经决定好了谁是冠军,那举办这场比赛的意义在哪里,把我们这些人骗过来当免费的氛围组?”
安静,负责人眼神负责地看着她。
鹿聆那时以为对方因为真相被她道破而羞赫难言,如今想来,那眼神其实是在看傻子。
“——你以为,只有你知道这件事吗?”
鹿聆看向破冰的人,人不由得一怔。
初晓,十六岁出道的天才歌姬,至今仍然是乐坛势头最猛的女solo。
时间追溯到她十五岁的时候,那时她和鹿聆在学校的空教室里,一起写下了rose&gun的出道曲的最后一个音节,点击鼠标,摁下发布的按钮。
“也不是免费吧,至少,你和你的队员不是。”
记忆中的初晓和站在她眼前,身份为导师的人陌生的叫她以为,十五岁的记忆是她的一场幻觉。
初晓望着她,平静的,或者说,居高临下的。
“鹿聆,你知道吗,你这一点其实特别讨厌。你凭什么觉得你以为的就是正确的?比赛的意义不只是得到第一名,你看看你身后这些人,她们绝大多数都比你,比我,更早开始玩音乐,但你认识她们所有人吗?”
“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就是正义的,自己做什么都是正确的?你又凭什么以为你能拯救谁?你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鹿聆,你愤怒的原因不是不公,而是不满。不满自己为什么没有被内定。”
鹿聆嘴唇张合,没有讲出一句反驳的话。
初晓的话正确与否也不重要了。
仿佛被海浪吞没,将她淹没的海水冷得刺骨。
她并非不想反驳,而是失去了反驳的能力。
——林却说的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