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水文学
窗外月色宛如流水,闯过轻薄的纱帘浸湿床沿。
栀子坐在书桌前,黑色口罩挡住口鼻,黑色帽檐遮住眼睛。刻意压低的声音磁性低哑,混合着女生的清脆,成为了一把威力巨大的刮耳羽毛刷。
起码就算是对她的直播内容不感兴趣的误闯者进入这里,也会从心在嗓音的蛊惑下停留一段时间。
栀子正在直播,面对陌生人会无措冷漠的眼早已司空见惯,不会为刷屏的那些挑逗话破防了。
今年她高三,正在绝赞升学的压力中释放。面对直播间里一些明显嘴巴挑事的家夥,栀子没有选择无视,而是顺应内心,嘴巴也叭叭讽刺回去。
应该有人能理解才对。压力骤增的时候,就算路过一只眼神温顺的小金毛,栀子也会觉得嫉妒。
狗子不用上学!不用写试卷!不用上班!更不需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你要争气!
今天的直播间火气之大,还吸引了几位知道栀子身份的朋友。
除了跟她同病相怜的同年级孤爪,已经成为大学生的黑尾前辈和木兔前辈,全程在直播间里哈哈HeyHey,简直是视觉污染!
栀子好恨,自己为什麽就做得那麽绝。
为了不让失去雀田和白福学姐的排球部找上自己,她这学期都躲着赤苇走。甚至因为以往就在一个学校,一个班,根本没想过加联系方式。
这才放任了木兔这只幼稚猫头鹰,就差扑着翅膀跳到她脸上了!
面对栀子阴阳怪气的内涵,黑尾看破不说破;孤爪暗暗窥屏当只哑巴猫;只有木兔,简直把栀子的直播间当成自己的粉丝後援会了。
……虽然确实有部分他的粉丝找过来吧。
闹腾了一会儿,栀子的烦躁情绪总算散了一些。打了声招呼,她下播了。
下播之後,果不其然,这三个难得聚集到栀子这里的就图穷匕见了——来讨吃的。
眼不见心不烦地给木兔前辈空投饲料,顺带也给默契出现的幼驯染投了。想到向金毛大犬发育的乖巧日向,栀子从不厚此薄彼,也给他送了一份。
至于送到後一个队的家夥怎麽分……哈,这可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
拿起手机点开伦太郎的通讯页面,栀子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在这个深更半夜打去了电话。
嘟嘟——传统铃音没响几声,就被对面的人接了起来。
沙哑掺杂困倦的低沉嗓音拖着长长的可疑间隔,断断续续问:“唔……是栀子吗?……呼啊——”,那边有床板被动作带起的一点吱呀声,接着是窗帘拉环被唰一声拉开的声音。
对面人大概正睡眼迷蒙地看着窗外黑沉的夜色凝塞,想不通是不是自己先做了梦,迷迷糊糊给她打了电话。因为他下一句就是:“……对不起,栀子,好像又打扰你了。”
栀子也扭头看着窗外月光笼罩的静谧城市,默了一会儿,低沉开口说:“不,这次是我打扰你了。”
“凌晨1点46分,我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抱歉,伦太郎,明天还有训练吧?”
她有点後悔自己的莽撞之举了。之前伦太郎因为升学和比赛的事焦虑到睡不着时,她被打扰吵醒可是很不客气就骂了他狗血淋头。
虽然伦太郎清醒後确切表示不介意,甚至还想重现一次她骂人的场景,好录下来……但栀子不得不深思,自己的脾气是不是被宠过了头,骄纵了起来?
“没有。”
“嗯?”栀子茫然,没听清伦太郎说了什麽。她还以为伦太郎又半梦半醒混淆了现实,对她回答了梦里的问话。
清醒了一点点,但没彻底清醒的伦太郎看着窗外的校园,慢吞吞给那个熟悉到听见就让他安心的声音描述着自己看见的一切。
“我攥住了月光,以纱覆面;黑色深海中,月牙乘着我,来到了心上人面前;星星说:今夜,月色真美。”*
“……作诗吗?好吧。妖怪矗立着,低望脚下的我;银色沙海中,一粒细小的石子;今夜,万星的精灵相聚;万物与我,都是荒诞的静寂。”*
说完,栀子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她嘀嘀咕咕对那面不知道还在听吗的伦太郎说:“有点文艺到矫情了。”
“……唔,我也想你。”慢吞吞的,伦太郎从大脑里搜索出了最後一句的来处。
是栀子曾给他发过的,掩藏在无数好笑的丶欢乐的丶新奇推送贴之一里的,一位葡萄牙诗人的半句情话。
绞着窗帘的栀子顿住了,耳根和脖颈隐约涌上了热气。她拉开窗户,晚间的凉风嬉笑着撞上她的脸,无赖抢走了一缕红云。
她轻轻说:“……我也爱你。”
说完,分隔两地的人同时擡头,注视着天空中那轮月亮。是一轮弯弯的下弦月,也是童话里描述的月亮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