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纽约云雨8
◎他们说彼此之间是家人◎
。。。。。。
他一如既往走在深夜医疗站的走廊上。
。。。。。。
少年的瞳孔映照着眼前昏暗的景象。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是亮着白灯的疗养室,那灯一闪丶一闪,每次他这个时候来看见的都是这番场景。
想死。。。。。。
他的喉咙里涌出气音,一旦眨下眼睛,透红的眼皮就像成了投影仪,白日丶昏黑丶油墨,闪烁的灯光和扭曲的画面就死死粘在上面。但马上他又对自己的话讽笑出声。
真要死早就死了。
就像闭上眼睛丶塞住耳朵,舌尖舔舐着这句忏悔语的苦涩,而後将其作为自己烂根的遮羞布,毫无止境地堕落下去。
简直是垃圾。
他给自己下了定义。
他想起小时候“住所”里堆积的那些扁易拉罐丶烂鸡肉罐头丶酒瓶碎片丶脏裤头,甚至“邻居”懒得去扔就丢在他那里的粪便袋子。
自己大概跟那些东西并没有区别。
他跟抛弃自己的父亲一样,骨子里流着罪犯的血。
脚步向前挪动着,他要去无人的空房间拿纱布,没有左右查探的必要,没有人会在意他,只要一直往前走,做他能做的就可以了。
走到平行于疗养室的拐角处,他却停住了。
身侧的房间内亮着白灯,投射出两个人的影子。
一个是他的,此刻静默地站在原地。
而另一个。。。。。。他转头,眼中映出一个女孩。
她被关在了疗养室里。
在他没有过来的三日里,成了这个空房间的最新住客。
单向玻璃看不见外面的景象。那女孩爬上了靠在观察窗前的长柜,轻轻地伸出手,触碰了将她监禁在内的牢笼。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纤弱的手臂缓缓移动丶摸索,所及之处却只有光滑的屏障。
走廊的灯不及室内的灯亮,于是他的影子,也比她的浅。
弱小丶空洞丶无处可逃。
她像一尾被关在厚厚的玻璃壁後的丶苍白的鱼。单向玻璃阻隔了他们之间的视线,女孩依旧寻找着出路,像是试图看清外面是什麽样子,而他仰着头,只作为一名路过水族馆的看客。
真可怜。
一点怜悯翻涌起来,又被断断续续的讥讽压下去。
他也救不了她。没办法的,逃不出去的,没人会来救他们的。
视线将要移开时,她的瞳孔却转过来了,隔着无法看见的距离,像是抓住了一个将要遁走的逃犯。他不知为何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她颤抖着睫,绿色的眼眸让他想到湖水。那是长久的丶静默的对视,真实到他还以为她看见了他。
“妈丶妈。。。。。。”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玻璃时,他的大脑像走廊顶端的白炽灯一样闪烁了一下。
她作出的口型念出了那两个字。
妈丶妈。
一个无计可施到宛如蜕生的婴儿般,最後能喊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