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束决定遂了她的心愿,将曲目报给策划团队。团队的人一脸为难,白事就是白事,还是应该有一定的规矩,不然去了的人也不踏实。
董沁渝也不坚持。他父母的婚礼并没有通向一个好的结局,这首歌早已成缠人的执念,何必再听。他让张束随便选一首能放的音乐,张束最终选了安魂曲,人间苦已经吃完,安然休息吧。
董沁渝回复,就这个。
杜润此时来敲门,这几日张束都去他那边吃饭,今日忙起来竟彻底把他给抛在脑後,还好提前煲了粥,杜润的胃也只能吃些软的。
张束急着起身,不小心按了t播放键,安魂曲传出来,两人都愣在原地。
杜润问,怎麽会听这样的音乐,出什麽事了?
张束一直没告诉杜润董玲走了的事,怕他难过。董沁渝也知道他近日身体欠佳,告别仪式的来宾名单上都没有他。
张束正犹豫该怎麽解释,只听杜润问,是不是董玲走了?
还没等来答案,杜润竟先放声大哭,整个人都哭坐在地上。张束看着他,只觉地板上生生长出了一汪水塘,不用靠近就能感受到其中的寒意。
她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崩溃和董玲的死关系并不大,杜润只是在借着这个由头释放。
等他哭完,张束也坐下,平视着他的双眼,“说说吧,那晚陈星都和你说了什麽?”
杜润不再挣扎,将陈星所说和自己所见和盘托出。张束听得心惊肉跳,也把自己在工地和朱贝贝那里打听来的闲话交换给了杜润。
杜润的脸又灰了几度。他消沉的原因,有几分是因为被架空这件事;但更绝望的,是杜家这些年一直财务造假的传闻。原来他的底气来自这样一个面目可憎的怪兽。
抱着最後一丝希望,杜润问张束,要是真有财务造假,长隆难道查不出来吗?那麽精明的人,那麽专业的团队。
张束却知道,财务造假这件事和电视上演的没有半分关系,实则非常隐秘。如果没有内部人爆料,顶级投行的顶级团队去做尽职调查也收效甚微。所以即便江湖疯传,拿不出证据,也只能停在传闻这个层面。
“我很挣扎,张束,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张束心里一跳,“你对陈星的提议动心了吗?”
问完,她随即後悔。换了她在这样的位置,也会动心。凡人都会。但动心意味着要去搜集证据,然後亲手举报自己的父亲,一刀割喉。弑父有很多种手段,杜润要面临的是最血腥最残忍的一种。他的手还那麽干净。
“你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麽样的事吗?”
杜润擡眼看她,还是那双好看的眼尾微微下垂的眼睛。只一眼,张束就明白了,如果必要,他一定会动手。
她听到了一声轻响,是心门合上的声音。张束只觉得自己的心微妙地往後退了几步,退到了安全的范围内。
“真的要破釜沉舟吗?真的值得不计代价吗?杜润,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这次,杜润别过了头。
还有挣扎,有挣扎就有挽回的机会。
张束想,这世界上也许还存在另一条路。
她叹了一声,起来吧,去洗把脸,去吃碗粥。後面的事无人能料,且走且看。
杜润见张束反应,笑容发苦,“你放心,即便我有动手的意愿,也没有证据来充当武器。”
可杀意就像上弦,拧够了圈数,张束担心,杜润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她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