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姐早就弃了老太太。她打了几圈,吸足了人气酒气,面色微红,又喜笑颜开。见老太太要走,她又风风火火挤到最中央,开始张罗。两家第一次见面,还发生了一些小插曲,总归没照顾好。今天就由杜家司机送老太太和保姆回家,如何?杜清陪着。朱总和夫人可以继续忙。
当然好,周家乐得如此。摆脱了老太太,两家人回到各自阶级,都不用端着,清闲自由。张束也松了口气,聚会终于要结束了,她唯一的烦恼是刚收到的两条微信,一条来自朱贝贝,一条来自杜润,内容一样,“喝一杯吗?”
总不能在有选择的时候还把这俩人凑一桌。
临走,花姐还是没忘主题,硬是将张束和杜润拉在一起喝了杯酒。心怀鬼胎的人们累了,醉了,都敷衍称赞。花姐心满意足。张束突然想把那些“好厉害”收回去,甚至觉得杜润对他妈妈的点评也有点道理,花姐总做些画蛇添足的事。
清了杯中酒,杜清扶着老太太走出去,花姐和杜润跟在後面。董沁渝约了人续摊,也先走一步,包间里只剩家里人。张束做了决定,要把时间留给贝贝,两姐妹还没好好喝过一回酒。她回杜润,“刚才当衆喝了一杯,份额用完,下次再约。”
朱长跃被杜清和董沁渝哄得高兴,像是忘了朱贝贝先前的冒犯,起身去拿外套。周茵发微信喊司机,周君和张军平开始打包菜,张束和朱贝贝聊小话,商量去哪儿喝比较好。朱贝贝让张束听自己的,这是都市丽人擅长领域。
可陈星偏偏在此时走到张束旁边。
“一直想跟你聊聊,但你拉黑了我,只能借一下公共场合。出轨的事是我错了,但本不至于让整个家丢脸。可你的报复太拙劣了,把所有人拉下水,对你有什麽好处?还是你没什麽羞耻心,不怕丢这个人?”
陈星的声音不大不小,不冷不热,听起来客观理智。屋内所有人都转过头看他们,无处可逃。
好不争气,她鄙视自己。每次感受到自己哆嗦,源头都是陈星。
张束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食指,想要保持冷静,“陈星,话可以难听,但不能胡编。你有什麽证据?”
陈星面不改色,“我们分析一下动机。全家,只有你最想报复我,报复朱总,报复贝贝。自损一百,伤敌八千,这桩生意赚呀。我知道你嫉妒贝贝,但这麽做可太下作了。”
张束恨自己不够敏锐,以为狼人杀早就结束,没有撒腿逃命。
狼一口咬中了她的动脉。
但她这次没有哭,也没有晕头,虽然还在打颤。她想,她已经不是上个版本的张束,她升级了,她至少还没逃走,也没有逃走的念头。
她甚至往前走了一步,走到陈星眼前,死死盯着他,“要是只分析动机就能查出杀人犯,那监狱早就爆炸了。是,我是嫉妒贝贝,但我要证据,疑罪从无懂吗。你考过司考,肯定比我懂。没有证据就诽谤别人,可以被人告的。”
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软软凉凉,她知道手的主人是谁。这只手的主人急于说话,急于说出一些离真相最近的话。张束反握住她,使劲捏了朱贝贝几下。别说,什麽也别说。
陈星分析得没错,“自损一百,伤敌八千,这桩生意赚呀。”只不过做生意的主体是他老婆朱贝贝。张束是这个环节里一个无辜的道具。朱贝贝要陈星和朱家丢脸,这样才能找到离婚的口子。
可惜对手不是陈星,是朱长跃,能赢见鬼。
张束想通这桩事时还和朱贝贝睡在一起。她恶心了五分钟,又觉得不重要了。就像现在,她知道她的敌人是陈星。她再也顾不上其他人的脸色,既然疯就要疯到位。她张束这辈子什麽时候尽兴过?
“你不是说我没羞耻心吗,那我想问问你,咱俩好了八年这件事,怎麽就见不得光了?”
陈星皱眉,“疯了吧你?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你就告诉我,什麽时候才是说这个的时候?”张束又往前一步。
“够了!有完没完!”
炸雷一样的声音,张束回头,闪电又从朱长跃脸上划过,青白青白。
“没完!”嘴比脑子快了一步。
朱长跃脸上的五官像要飞出来的子弹,朱贝贝往前跨了一步,还拉着张束的手——
一道甜甜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哎呀,一家人能有什麽过不去的事。”
走了的花姐不知为何又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