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张束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打厚厚的打印稿,徒手拆了钉子,铺开,将饭盒摆在上面,张束这才比了个“请”的手势。
杜润不解,“为什麽要搞这出?十分的饭,装进盒已经扣了三分,还要站在十月底的冷风里吃,给你打负分你服不服气?”
张束打开盖子,叹了口气,“你在十分的餐厅里,吃十分的饭,但屁股下像长了刺,这顿饭还有什麽吃的必要?让你难堪,我也不舒服,总得提出个解决方案。”
杜润想要解释,但嘴张了又张,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张束摇摇头,“吃吧。”
她打开後备箱,撇腿坐上去,娴熟地磨好一次性筷子递过来,竟和杜润送来的筷子撞在一起。两个给家庭做乙方的男女同一时刻笑出了声,盖过了刚才微妙的芥蒂。
但这次杜润很快收了笑,“我是真的想说对不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张束“嗯“了一声,“你说,我听着。”
“你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吗?”
“什麽意思?别绕弯子,有话直说”
“……朱贝贝的老公陈星,是你前男友,是吗?”
张束的脸像是被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一片热辣。她很想甩回去,却不知对象是谁。
杜润伸手拿了片磅蛋糕塞到了张束嘴里。
“吃吧,吃点甜的,什麽都别说。”
张束就想掉眼泪了。她努力咀嚼着食物,把头别了过去,声音里带着水声。
“你是怎麽知道的?”
杜润递了张纸,“我今天来找你,本来是想送材料……但下午这件事突然就传开了。你不做金融,肯定知道得要慢一点。”
张束点头,“怎麽传的?你知道多少?”
杜润想了想,“我猜你也不想再听一遍,就不复述细节了。这种新闻里面肯定有夸张成分,但起承转合我大概弄明白了。我就想问,你们家……不控制一下吗?”
张束将手里软下去的纸巾折成小块,“控制什麽,控制舆论?现在网络这麽发达,陈星有心想说,有一万种方式,捂不住嘴的。再说我们家也没有只手遮天的能力,就算能遮得住,我也未必是保护伞下的一员。”
张束低着头,杜润看不到她的脸,但能看到她深色衣服上落下许多斑点,颜色更深。他只好拍了拍她的背,“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你应该比我了解陈星,他是个傻逼,但是个非常聪明的傻逼,嘴很严。这件事对他不利,他有什麽说的必要呢?”
张束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其中意思。家里有人将这件事捅出去了。不管是谁捅的,不管出于什麽目的,她都能想到自己即将面临怎样的风暴。
这麽想着,她便笑了,看向杜润,“是你爸妈让你来的吗?”
杜润也看着张束,眼神坦坦荡荡,“交材料是我自己该来,安慰你是我自己想来。咱们算是朋友,对吧,未来还会出现在同一张结婚证上,也算是有缘分。”
张束叹了口气,“咱们先进入正题吧。”
杜润放下筷子擦了擦手,就从车後座拿出一摞文件,“资料做好了,陪标公司也找好了,麻烦你带给朱总,请他帮我看一眼,这些公司有没有陪标资格,会不会做得太明显,让我心里有个数,”他说着将文件放到张束的包旁。
“放心吧,情报员的工作我肯定给你做好。朱长跃出国了,半个月才回来,我晚上扫描好发给饶秘书。”
“今晚算了吧。不差这麽一会儿。我不是你老板,”杜润停顿片刻,“也好,我本来以为你们家里人马上就会和你发疯,现在看,至少要等半个月後了。你也放心,你做情报员,我做公关,你们家那边,我来帮你应付。你身边有了新的人,对你足够好,没人会再提旧的。”
张束道了句谢,杜润说受不起,毕竟他能得到地,能得到认可,能得到权力和地位,张束除了让自己的孩子合情合理合法,还能得到什麽?这事她吃了大亏。但张束不这麽认为。她从小到大需要的就是一张能紧紧贴在身上的雨披,来遮挡来自家庭的暴风骤雨。哪怕这张雨披是别人的,是借来的,能遮挡一会儿也好。
她由衷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