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郁棠的指尖摁在了他的唇上。
蔺檀一怔,舌尖鼻下一股腥臭之气传来,顿时大惊,再也顾不上仪态,猛然挥开她的手,用衣袖拼命擦拭嘴唇。
她竟把畜生的尸血擦到他的唇上!
“哎呀,不好意思啊,我捂你嘴的时候忘了手上还有乌追的血,不知者无罪,再说我也向你道过歉,你看——”
“谢丶郁丶棠。”蔺檀忍无可忍,“你到底想做什麽?”
谢郁棠褪了笑,面无表情地看他:“杀人偿命。”
“那只是一个畜生。”
“乌追是我爹送我的生辰之礼,也是他留给我最後的东西,它与我朝夕相伴,对我忠心无二,在我心里,这条狗比你重要多了,如今却因护主被乱棍打死,于情于理于义哪点不如人?你说凶手该不该偿命?”
谢郁棠每多说一句,蔺檀的脸就难看一分,尤其那句“它比你重要多了”,竟当衆直言他不如畜生!
蔺檀闭眼,深深吸了口气,缓和下语气:“本王会吩咐下去为此犬立碑超度,但畜生终究是畜生,哪有人命珍贵?你贵为当朝公主,当时刻谨记仁义礼智,宽厚待人。”
谢郁棠几乎要笑出声来。
一个一刀捅了发妻的人,在这儿跟他谈仁义礼智,谈宽厚待人?
谢郁棠抽出短刀,在衆人的惊呼声中将刀刃架上了蔺檀的脖颈。
四周乌泱泱跪倒了一片,“公主息怒!”“公主万勿冲动!”之声不绝于耳。
谢郁棠笑道:“我可不是三殿下,没有满脑子的仁义礼智,待人也从不宽厚。谁要惹了我,我定锱铢必较,双倍奉还。”
蔺檀一动也不敢动。
那股战栗的感觉又攫住了他。
谢郁棠好像有什麽地方不一样了,以往他说几句好话就能哄骗好的人,如今却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而且,他知道谢郁棠不是在虚张声势,她是真的会杀了他!
蔺檀的感觉没错。
上一世的谢郁棠,趴在乌追的墓前哭了大半个月,却一句重话不敢对蔺檀说,生生给自己呕出了寒疾。
现在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谢郁棠觉得痛快极了。
她凑近蔺檀耳畔。轻声道:
“本宫将你放在心尖上时,你才是个东西,不把你放在心尖上了,你什麽都不是。”
蔺檀瞳孔骤缩。
“公主——”
小福子趴在地上,朝她爬来,指尖朝人群中一指,“是他,他才是杀了乌追的凶手!”
谢郁棠看清那道静静立着的清瘦身影,也不由诧异。
“是他,慕清王府庶子苏戮。”小福子斩钉截铁,“公主,乌追行动迅猛,奴才一个阉人哪来的这般力气?只有自小习武之人才能将之一棍击毙!”
反正那小杂种爹不疼娘不爱的,平日里谁都可以踩上几脚,他也从不辩解,这事推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谢郁棠当然知道苏戮。
在边陲战场上杀了个七进七出从无败绩的小慕清王。
渊渟岳峙风光霁月的小慕清王。
他怎麽会在这里?
男人静静走出人群,在离谢郁棠一丈远处撩袍跪下。
背脊挺拔,面色沉静:“戮以性命起誓,从未参与此事。”
谢郁棠当然知道他从未参与。
乌追是被谁打死的,拿什麽打死的,打死的凶器在哪,前世的她全都查了个一清二楚。
这小福子就是主使。
谢郁棠垂眸去看雪地上跪着的清寂身影,他这衣着,似是蔺檀的伴读。
蔺檀那小子还能让苏戮做伴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