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融融的感受开始从脑门蔓延到四肢,纵然这种感觉很细微,但是沈吟明确的知道自己身体在一点点的热起来。
贺由衷叹了很长很长的一口气,什么也没讲,扭头跳起来拍了一下翟玩的脑袋,而后背着手走进屋子里去。
叹气声越来越长,越来越重。
沈吟和翟玩对视一眼:“热了吗?”
翟玩点头:“贺阿翁好像在我身体里点了一把火。”
“……”沈吟迟钝了片刻,朝屋子里一边喊叫一边跑起来,“贺由衷你燃修为!你找死啊!”
霜冻像瘟疫一样在邑州城肆虐,毫无硝烟的将这里变成了地狱,冻死的有,饿死的也不在少数。也有的人逍遥快活,比如死前幻热烤火的回光返照之人,还有就是坐在邑州城最高楼屋顶上一边吃烤乳猪一边赏人间惨烈的木真。
烤乳猪的皮是半生不熟的透色,油脂仍白,热气在寒风里形成云一样的图案,遮住他啃咬的下半张脸,一双喜悦的眼裸露出满足。
“再有十日,邑州城就没有活人了。”木真吮吸着油腻的手指,一边吸鼻涕一边对旁边的老魔修说,“我跟你讲啊,邑州完了就是下一座丹城,到时候整个缙朝国土上的浊息多得能让东方情白恢复修为,别说九重天,掀下十八层天都绰绰有余!”
老魔修因为此前对木真不离不弃,因此木真将他带在身边,封了他一个“魔翁”的称呼。
魔翁是个人,已经很老了,如果不是修了魔道应该早就死了,他脑子已经不太会想事情,总之木真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偶尔问上一两句话,比方现在,他问木真:“东方情白在哪里?”
木真往他要掉光的牙齿里塞了一个乳猪尾巴:“你不能叫东方情白,你得叫魔君!魔君在魏情的身体里!”
魔翁嚼巴嚼巴猪尾巴:“哦,魏情就是东方情白。”
木真青色的瞳仁一缩:“他才不是!狗魏情怎么能是主君!主君要是真回来了,怎么可能是他那副狗样子!老东西你记住,咱们主君三百年前信徒遍地多如沙砾,上天入地下海无所不能,可谓是叱咤风云,我褚还真跟着……”
“褚还真是谁?”
“东方情白的门徒、他的臣民、副手、继任者。”木真眯着眼,吐出猪骨头,“小魔君。”
魔翁问:“那他怎么不要你?”
木真在屋顶上一下就站起来,气的将烤乳猪摔下长街:“喂!我说了他是魏情,他要是东方情白怎么可能不要我!是他怎么可能不要我!我上辈子可是陪了他三百年!三百年他在塔楼里闲得长草,我在塔楼外被风吹成人干!我们患难与共!不离不弃——嗳?老东西,下面是不是有个人捡我的乳猪了?”
魔翁探头:“木真小魔君,是两个人。”
“什么人的胆子这么胖!敢偷爷爷我的乳猪!我吃了你!”
木真从屋顶一跃而下,缝满了山鸡灰羽的斗篷翻飞的似一团乌云。
一落地木真眼还没睁开,就有两道格外强烈的法术朝着他袭来,他这两月来刀枪不入因此也不习惯躲避,生生挨住了这两下,然后在对方略显惊悚的目光下,只是揉了揉胸膛。
木真扒开衣领,用手指尖揪下来两片蝉翼一样的皮:“嘶——”
“魔修!”对方两人异口同声。
木真啐了一口:“呸!你们不是吗!”
“……”
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他们还真是。
邑州受咒,眼下这种局面非修魔者无法自由出入,更别说闯进来还有力气施法的。
“来吧,报上姓名。”木真抖了抖灰羽斗篷,“参拜本君。”
那俩其中一个矮的驼背的先拱手,再发问:“请问阁下也是来援救邑州的吗?”
“是啊是啊是啊。”木真笑眯眯的很难看,“我也是啊。”
“请问阁下尊姓……”罗锅背老人还要再问,被身旁的年轻人敲了一下脑袋。
年轻人嗤之以鼻:“麻星辰你睁开眼睛看清楚,这人是个仙门废弃的垃圾,半路上才修习的魔道,他算什么东西值得你给他行礼。”
麻星辰揉揉眼:“陈师兄,他是木真啊?”
“正是你爷爷!”
木真一巴掌毫无预料的扇下去!
咣——
声声阵阵回荡在死气沉沉的长街。
麻星辰从大镲后探出脸:“小友不识我二人,老朽麻星辰,那位是我师兄陈水觉,我二人拜在贺由衷门下修习魔道六十余载,算来是魔道第二阶的人物了,你实在不应这样对我恶人无礼实在是无礼。”
木真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边瘦长年轻的陈水觉已经一瘸一拐的走了好远去,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缝补过的大鼓,显得尤为单薄。
陈水觉回头一声吼:“麻星辰!你走不走!”
麻星辰于是拎着大镲跟上去,木真就和他并肩,一面走一面和他讲话:“他腿怎么瘸了?”
“哦。”麻星辰热于交谈,“被小师弟打的。”
木真呦呵:“小师弟!魔道这么多人才呢!谁啊?”
麻星辰吐出一口白气,三个字:“哦,魏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