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写不论生死时,脑子里想到魏有虞说过的话,他觉得魏有虞说的有道理。
她曾说:“只有死人才会任凭摆布。”
白鹤渡仙传开的当晚,那鹤就折了翅膀,长尾星一样坠落进河道边,背上软羽中滚下来一个人。
谢徴起身没有犹豫,立马踩进水里将掉在里面化为原型的阿狺用力的拖拽。
湿哒哒沉甸甸的阿狺舔了舔他的掌心:“嗷——”
不要担心!
“真是多谢你了阿狺!”谢徴用外袍给他擦水,学着魏情平日里对阿狺的夸奖,摸了摸阿狺的头,“好阿狺!”
阿狺骄傲的原地哒哒跑了两下,然后在离谢徴不算近的地方用力的甩走了身上的水。
“就是苦了阿虞在宫里忍些时日了。”
谢徴望向皇宫方向,那还有未散的浓烟。
他本意是让阿狺出宫劫走魏有虞,只是不料魏有虞并不顺从,一封信写完丢给阿狺,提着裙摆自己进了宫。阿狺把那小包袱带给谢徴,谢徴打开发现是裴嘉春的布兜,里面有她记下的琐事,阿虞的信在最顶上,很简短的内容:
“哥哥,想办法走吧,等你杀回来的时候,阿虞为你开宫门。”
谢徴看完信苦笑不能,他并非不想走,只是已无丹元,而星珠大阵能把魏情都压的使不出多少法力,更别说是阿狺,它也只余下一个变换之能了。
但魏有虞最后三个字却给了谢徴莫大的启发,星珠大阵的阵眼在西门,已然二十余年都没有开启过,如若要开这个门,哪怕只有一瞬间,阵法的压制都会减到最弱!以阿狺之能便可带他脱离宫墙。可是魏仁择太谨慎,想开西门又谈何容易。
谢徴于是便做了赌,东宫外有太乌做策应,他向孚如借来一纸火符,引下天火烧了东宫。
西门外的护城河是最近的,如果舅相怕他死,就只能开这扇门。那门真的开了,瞬间阿狺就找到阵法最薄弱的时刻,登时化出了双翼,迅速的载他脱离桎梏。
只是离开的太匆忙,勉力出阵时阿狺还是折伤了翅膀。
谢徴在水边掬了捧水想要洗去脸上的灰,却又立刻明白过来眼下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他将那捧水递过去,让阿狺就着他的手喝了。
谢徴说:“你想找芙蓉吗?”
阿狺嗤嗤地喝着水,一边点着大狗头。
谢徴道:“我也想,但是还不能。”
阿狺仍然嗤嗤地喝着水,仍然点着大狗头。
“我带着你,我们去南地。”谢徴把计划说给狗听,被囚禁日日夜夜里想出来的,脱困后的第一个去处,“南地荒蛮多瘴,辛苦你了,阿狺。”
阿狺喝饱水,有一瞬间化成了人的模样,看的谢徴瞳仁一震,刚要高兴,阿狺就又变成了狗模样。
谢徴抱住它,摸了摸那打结的毛发:“没关系,我们慢慢养伤。”
一人一狗在月色里站起身,顺着河道慢腾腾的走,就当谢徴以为未来就这样了时,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遇到了另外两个人。
太乌黑的像炭了,笑的时候牙白的格外惊奇,他抱住一个孩子蹲在乌篷船头,看起来像才被卖过来不久的昆仑奴。
谢徴又惊又喜,带着阿狺不动声色的上了船,太乌把孩子往他怀里一塞,一杆竹蒿点石缝,就这么把船撑离了水岸。
谢徴无需把怀中的孩子的脸露在天光下,只是听着她均匀的呼吸,便可知道是阿幸。
他看向太乌撑船的背,猜测道:“是阿虞安排的?”
“女公子如今是皇后,皇后要把一个昆仑奴丢出宫去可太简单了,就像弹走了瓜子壳那么轻松!”太乌语气里是庆幸,是欢欣,“阿幸是早就在宫外的,女公子出相府的时候就把她带着了,早安排在外头了!储上是不是觉得女公子很聪明!太乌也觉得她太聪明了!”
谢徴应了一声是,然后道:“太乌,你为何跟我而来?”
竹篙打过水面的“噗噗”声在乌棚外有规律的响,太乌的嗓门不轻不重,脱口而出:“因为我是储上的侍卫,我生来就是保护你的。”
谢徴想到去岁在邑州,因为雪枣而触碰缙律,太乌愤懑着高喊:“要不是十根指头要拿刀握剑保护表哥,我就随他们去官府剁了!”
谢徴当时说:“你不可以这样想,你母亲生你时,定然不是为着以后让你用肉体去保护另外一个人,她盼你喜乐盼你平安,你的十指同我的十指都很重要。”
太乌记得后半段,而谢徴记得前半段。
“储上,太乌永远不背叛你!”太乌撑杆回首,眼睛的火比东宫燃的还热烈,“前半程阿狺渡你,后半程太乌渡你!”
谢徴温然一笑,眼中蓄些月色的晶莹,点头:“好!你们一个渡我离开皇宫,一个渡我离开中州!再之后,由我来保你们!是生是死,绝不弃你们任何一个!”
何曾畏执炬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