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徴虽已无法感知到,却大概也猜了些什么,因此摇了摇头,并拉住了魏情的衣袖——不要问了,他们是不会说的。
“奴只知有护法,却不晓得是何人在何处,请恕奴没法儿给魏郎君办这事儿,回头魏郎君可当面问一问相国,大概是能一见?”
康内监自觉回的滴水不漏,岂料对面那魏郎君嘴一张就噎得他无话可说。
魏情道:“我跟他还没跟你熟。”
自诩老奸巨猾的康内监平生第一次无话可说。
“我自己去,你站这里。”魏情这方不再轻飘飘一掌风对付,调了两分内息将整层都设了禁锢,不但康内监不能动,除却东方那屋子,其余的屋子也定然会出现异常。
魏情倒不是觉得这两下子能让魏仁择怎么着,他那样的人物护法定然在暗处会化解,可魏情这增添的麻烦却不算小动静,多少能让对方意识到些什么。
说不定能探个头?
如果那个所谓的护法好奇心和他一样重的话。
谢徴跟着他朝东去,回头一望,康内监果然在原地再跟不过来了。
魏情设下的禁锢是把东边屋子摒除在外的——魏有虞和裴嘉春。
一拐弯儿,在他们离那亮着灯的角间还有五十多步距离时,魏情突然停下了。
谢徴了然:“你在听她们说什么?”
魏情抱胸,朝栏杆一倚:“说你我。”
谢徴:“?”
魏情掐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学舌:“不相信!很不相信!哥哥怎么可能会和哥哥吵架呢?嘉春,你骗我~~”
廊下风灯一晃一晃,光影在魏情的面庞织纱,明暗无定数,他忽地一拍栏杆!
啪——
一只白皙的巴掌在桌上一拍!
“嘉春!你骗我!”
魏有虞嗔怪不信到了极点,对于刚才裴嘉春半真半假的说了谢徴和魏情在邑州闹掰的事情,她真的不太信。
对面的裴嘉春三指捻着茶盏,细眉一挑:“你再拍一下桌子,我回头就告诉付大人,叫他重新教你何为礼,何为仪。”
一提付大人,魏有虞眼儿都瞪圆了,嘟嘟囔囔咬牙切齿:“他如今才不会管我!”
“放弃你了吗?相国也同意?”
裴嘉春三两句话一绕,眼见差不多就要把魏有虞绕到她自身的小心事上了,掌控感回到手里,茶水在舌尖开始回甘,桌上精致的镂雕蝴蝶烛台也显得格外风雅。
缙朝四方七十八州,风光无数,却还是中州最好,最宜她。
裴嘉春一盏茶喝罢,还没咽下,对座魏有虞就站起来了,提着裙子在屋子里兜圈,絮絮道:“不要问我的事情,我们在聊哥哥,听你前头那些话的意思我信也不信的,总之我哥哥肯定是遇到了麻烦,不然他肯定不给我写信!那是魏情啊!铁骨铮铮的我哥哥魏情啊!他竟然给我写了信!他那么嫌弃我!”
裴嘉春抿唇:“所以魏郎君所查到什么父王二十年前复活的传闻,都是从你这儿来的?”
“当然!”魏有虞骄傲地戳了戳胸膛,“他好不容易让我帮点小忙,张嘴一问的事,还能办不到吗?”
裴嘉春皱眉:“你问的谁?”
此刻五十步外,铁骨铮铮的她哥哥魏情也在竖耳。
魏有虞樱唇一动:“当然是爹爹,二十年前的事情谁还会比他更清楚吗?”
裴嘉春:“……”
魏情:“……”
“我开始骗哥哥说让阿兰查的,但是你想想看,阿兰二十年前才刚出生,他能知道什么?二十年前宫里的老人大多都死光了吧!”魏有虞自有她的一番道理,“我问爹爹是最快最真切最实际的了,只是哥哥不太希望爹爹知道,我就没说出来。”
裴嘉春这方一笑:“相国日理万机,能同你讲得了几句?”
“爹爹平日是不太搭理我,但我问他的那日老师也在,你知道的,关于文懿太子的事,我爹爹是很上心的。”魏有虞摸着顺滑的指甲盖,“就是不清楚为什么哥哥突然要查这个,嘉春你说,难不成文懿太子真的能复活吗?”
裴嘉春垂下眼睫:“相国如何说?”
“爹爹只回了我三句话。”魏有虞回想那日,“第一句‘陈年风闻文懿殿下二十年一历劫难,二十年后,自会还复归来’,第二句‘借躯还魂之说,爹爹甚笃’,第三句就是‘你老师付大人,亦深信不疑’。”
自此,裴嘉春手中茶盏突然掉落,青花的盏在木桌上翻滚两圈,啪嗒滚下地板,“铛铛”的两声响,霎那间,门窗被飓风冲开!
窗扇嘎吱地拍打着,屋内人的衣裙被吹的乱飞,魏有虞遮住双眼,张嘴就喊:“千郁!”
“阿虞,蹲下!”
裴嘉春横手召笔定风波,一字“化”印散开,狂风稍息,满屋子的帘缓缓从顶壁垂落,水红的娇紫的纱裙,也堪堪拖到了地面。
眯眼的风沙褪去,魏有虞恼的拍脑袋,裴嘉春却是开始着手关门关窗,等到二人将所有门窗都合拢,并肩一回头,却见到屋中正位的供桌上坐着一个人。这个视角有短珠帘遮挡,烛火又被风吹熄,眼下只瞧得见那人垂下来的一只腿,另外一只踩在供桌缘,手肘曲搭在膝上,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在抛着玩儿。暗影一重,可见身形轮廓很是魁梧。
魏有虞手里捧着刚点好的烛台,楞一问:“是谁人?”
“你说呢?”
正位暗处一声嫌。
这三个字一出,魏有虞手中烛台上的焰火就好似被什么牵引,一瞬间化为好长的火线,迅速而稳定的朝前延伸!跳动的火蛇从她们所在处开始,一寸一寸的朝前照去,瞬息间,火蛇汇聚成一团光晕悬停在正位,屋子里所有的光源都在此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