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魏情在两个月前,也曾在家人面前撇下他的手,说不去中州。
可他现又来了……谢徴仍旧心欢,却不时想到他背走翟玩带着贺阿翁回家的背影。
谢徴不喜欢被选择。
所有人的心里都有比他更重要的事物,魏情那是他的家人,裴嘉春是文懿太子。
还有舅相,舅相心里是宏图霸业,史册留名,那老师呢?
总之不会是他。
谢徴所以笑了第二下。
因为他发现自幼许下的愿景,其实排第一的也根本没有旁人。
他或许早就应该记住舅相所说的,天下之大,山河高远,也仅有自己一人而已。
那又苛求什么?
杀裴嘉春。
杀背叛。
一命还一命就是了。
很简单呢。
只不过,只不过谢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消散,他发现自己和鬼不大一样,他被困住了,旁人根本感受不到他。
在魏情晨昏定省,全世界找阿徴时,阿徴却像微尘,无处不在。
眼下花容容将他扯入了这具年旧的肉身,知道事情真相的只有文懿太子一人,他的意见是边走边看。
谢徴又不得不提防,兴许不该让文懿太子知道的。
可舅相自幼对着他讲的文懿太子故事,让他天然的对文懿产生绝对的信赖,好像那是一座高碑,像他一样,就能得到舅相赞许。
舅相说过:“刨去他不知死活的慈悲,阿徴,学他,身为储君,你就没有任何缺点。”
文懿是碑,是正确,是教条,是永垂不朽的诲言。
但谢徴只是从舅相的话语,从史官的墨迹里去想象一个曾经完美到极点的太子,事实看来,文懿和他想象的不相符。
就像现在,他在那和魏情争执远处那盆草究竟是“辣椒炒肉”还是“红辣椒炒绿辣椒”时,就显得非常生动。
完全不像是死了二十多年的人呢。
谢徴不禁感叹。
传闻文懿太子拿那把乌木神弓百步穿杨,到底又有几分是真的呢?
眼神实在太差了。
“花姨,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
裴嘉春声音带着哭腔。
谢徴没搭话,将手从她那抽开,起身利落的退了两步。
他这一退不打紧,不晓得身后还蹲着两个雄壮的汉子在地上刨土挖酒,直接踩在了人手背,被人反手一掀!一巴掌打在后背。
“你爷爷的好一个邋遢货!没长眼睛啊?啊!”
“……”
花容容这具身体可能被水浸的很久,因此谢徴其实半点疼痛都没感觉,纵然他摔倒在地,看见膝头的黄衫破了个洞。
裴嘉春泪汪汪的掏笔要杀人,被谢徴摁住了手腕,他使的力道大,直把裴嘉春的手腕攥的发红,攥的她那双眼直勾勾的盯了来,隔着厚厚的长发,也能感受到委屈和不解。
谢徴给那两个壮汉子致歉:“对不住,不是故意的。”
那俩壮汉看她长发拖地遮脸,一身绿藻,只吓得酒也不挖了转身就跑,铁锹一丢,又砸中了谢徴的脑袋。
谢徴还是不痛。
裴嘉春气的尖叫,魏情那边竟也叫了起来。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他挨打了!”
魏情在大街上暴跳如雷,一下捂住膝头,一下反手摸摸后背,又是揉了揉脑袋,声音像洪钟一样朝四面八方荡开,荡的行人慌忙躲避,仿佛看见了疯子。
文懿太子则在看一个傻瓜:“小子,你在作甚?”
魏情捂着头:“阿徴挨打了!”
文懿太子不敢多问,只附和地随一句:“是吗你怎么知道?”
光顾着看辣椒炒肉,文懿其实没看见“花容容”是否挨打,但魏情的表现太惊措了,真像是要脱了缰即刻上天入地,眼尾却烧一般的突然灼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