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同嘉春有大过节,你欠他什么了?金银财宝?”
裴嘉春还是摇头。
谢徴却是颔首:“父王知道了,他心悦与你,频频骚扰于你,你对他厌恶至极,躲来躲去,是这样吧,一定是这样吧嘉春?”
裴嘉春瞪圆了眼睛,坐如针毡,一下起立:“父王别猜了,魏郎君同我没有过节,是同——”
她的手指向谢徴。
谢徴这方了然,长长的“啊”了一声:“父王省得了,他同阿徴有过节。”
裴嘉春觉得这话也不对,但又不晓得怎么纠正,若说魏郎君与储上就像您和裴父,似哪里怪怪的不太能对得上,这样说了似乎又在揶揄长辈。
她不敢。
这可是日思夜想二十年的父王啊。
虽然隔着谢徴的皮囊,但父王的神态和语气全然是曾经模样,一颦一笑都是闲散无拘,连眼底都不再是储上温温然的纯粹谦和,如旧,含着疲倦和轻蔑一切的高高在上。
期盼太久了,一个时辰过去,裴嘉春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她的父王真的回来了。
然而取代谢徴灵魂的文懿太子却并不如她这般喜悦。
嘉春先头所说的一些他全然明白,故旧的人与事,中州庙堂的纵横交错,大致的他自还是了然于胸,他却始终不是阿徴,无法知道阿徴这二十年来生长的轨迹和记忆。
更要紧的是,他怎么能占阿徴的身体呢?
文懿太子回想起二十年,阿徴刚生下来时的模样,因了早产所以格外瘦弱,像一只幼猫,太医院几十颗脑袋齐齐联名,断言这孩子先天不足保不住了,他张口灌下去的第一口是药而非母乳,众人束手无措时,还是魏仁择那厮不肯放弃,日夜不合眼的守在太医院,一天天的守到了满月,再一天天的守到了两个月,再是三个月四个月……
连他自己夫人生孩子都不肯出宫,对待阿徴这个先帝遗腹子是全心全意,也便是这样,文懿太子才会放手,甘让斗了许多年的魏仁择掌权,抱着年幼的阿徴登基,然后自己出宫寄情山水,最终殒于山水。
阿徴是叔父的遗腹子,算来是他最年幼的堂弟,文懿太子看过他出生有多不易,感情里天然带着长辈的宽爱。
现下被动的占了他的身。
文懿有愧。
那般猫一样瘦弱的阿徴啊,成功的被魏仁择养大了,虽这幅身躯算不得身强体壮,却也精挺有劲,铜镜前一站,赫然可见他谢氏风采,帝王威仪。
“不太像宛。”文懿太子在铜镜前仔细凝视镜中容颜,“似乎也不太像叔父,阿徴这幅容貌真是绝无仅有,鼻尖怎还有一颗朱砂痣?真是个漂亮到罕见的孩子。”
他说的“宛”是谢徴母亲,先帝继后宛氏。
裴嘉春不是很清楚前辈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总之她现在很担心一件事。
“我担心魏郎君来。”裴嘉春牵住文懿太子的红色衣袖,“父王,委屈您先照着储上身份过一段日子,后边咱们回中州解决掉魏仁择,重掌大权,再公布天下您的身世。”
文懿太子一哂:“女儿如今大了,能拿父王的主意了?不经允准就将孤复活,孤已有些不满,可见着你,孤心中又泛软,你啊,心思别太重了。”
“那能怎么办呢?”裴嘉春笑了笑,眼底仍有悲情,“储上的身躯已经献给您了,您已然复活,现年二十余岁,还有大把的好时光,重新入主东宫。父王难道还不能同魏仁择斗一斗吗?难道还拿不回那些我们失去的吗?”
“你同小时候不一样了。”
“嘉春长大了。”
“是啊。”文懿太子叹罢,忽地一甩袖,“真想叫你裴父来看看你这样子,他定然哭得梨花带雨,一整夜一整夜的拉着孤说你幼年时候。”
裴嘉春眼睛亮亮的:“裴父何在……”
“殿下。”
谢丙冬从门外回来,刚勘探过附近一周:“没有见到魏扶戎。”
文懿太子说:“孤还想见他一见,那孩子什么样,生的像魏仁择吗?”
“您不会想见他的。”裴嘉春捂住脑门,“您躲着他吧,答应我父王,躲着他吧。”
文懿太子抖了抖红袖:“怎么说?”
“总之,您见了他的第一面就可以说‘魏芙蓉,我们一刀两断’想来这样,他就不会随我们去中州了。”裴嘉春咬着笔杆子出主意,“或者说‘魏情,滚回邑州,孤不想见你’这样说会狠一点吗?”
文懿太子按着阿幸的脑袋,挑眉一笑:“若要同人别离,没人比你父王更在行了,你等着,父王说一句天上地下都找不出来的绝情话,保准他听了肝肠寸断。”
谢丙冬把着剑问:“殿下何以来的经验?”
文懿太子僵笑,指了指裴嘉春:“从前她裴父对孤说的,你们且看孤学一学。”
谢丙冬:“……”
裴嘉春:“……”
正当时,他掌心的阿幸忽然动起来,眼睛看向了门外。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不重不轻。
有人在外道:“开门,我家阿幸走丢了。”
屋内人面面相觑。
裴嘉春轻声细语:“魏情来了。”
【作者有话说】
文懿太子有完整的故事线,我原本打算开一本写他和裴先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