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情让身,将乃牙狠狠朝地下一杵,金光荡开的气浪顿时掀翻了一圈人。
接着魏情揪住百里悯一的领子,掰起他低垂的头颅,叫那双沉蓝的眼眸望到百步开外。
“放你死,他们同意不同意!?”
只见那方列阵插旗,来了足有上百人,单薄的道袍在风雪里勒出一具具清瘦的躯干。
为首的红发老头扶着旗仰颈高呼:“吾徒悯一何惧!神需山全员在此!老朽之徒还有老朽来管教!便是滔天的罪恶,自有一死来偿!必不叫尔等吸髓窃骨的宵小将他肢解!”
山林子里雪花坠落速度慢了一慢。
“他上辈子当东方情白师父时可没这样好。”
魏情单膝跪下去,拦住百里悯一的肩,二人双手在树干下枯坐。
他又接着笑了笑:“三百年前东方情白长角,夷水斋将他定在塔内试图诛灭,师父无能为力,你看现在多好,神需山满门都来救你了秃子,他们肉体凡胎几十载,来救你一个活了三百多年的潦倒鬼王。”
百里悯一:“……”
“鬼王啊鬼王,鬼王不做,做这样俯首认命的小秃子。”
魏情抬手擦去鼻下的血,铆力起身扶住树干,将乃牙从泥里拔出来扛在肩头,目视前方,如火燃燃在烧,只道:“三百年前的司徒悯灯率群鬼守天关,神不落凡,三百年后区区千余之众,我魏情还拦不住了吗!你认命,我不认!我就是葬在这里,我也不认!”
他提枪冲击而去,听到心里有一个声音施施然地飘出:
“如今的仙门百家可不是三百年前能随意比得,魔道陨灭后仙门不断壮大,你若继续压着丹元不肯放全力,终会被压在地上踩。”
东方情白的邪魂还在寻时机现身,透过魏情的眼扫视着山中的所有面孔,道:“师父来了,司徒悯灯在,太子梅也在,连褚还真那恶心东西也露了头,就差一个本君!”
魏情说:“闭上你那张嘴!”
“不闭!”东方情白叫嚣,“让本君出来!再没什么时刻比现在更适合把所有人都变成尸体了!本君要把他们通通弄死!像柳汀一样变成一具尸体!”
魏情抬手格挡劈来的一剑,忽闻一句:“快哉!太子梅要死了!”
他登时扭头去看,见得人头攒动的另外一边,木真欺身高高地举起宽斧,在斧下被黑气缠困的,正是谢濯也。
“乃牙!”
魏情低呵一声,那湛金长枪迅速脱离手掌飞向东方!一下震的那方土地崩裂!短暂地分开了木真。
“天杀的魏情!”
木真爬起来淬一口血,隔着人群眼神锋利的剜去,再往前朝谢徴迈去却是不那么容易的了,半截乃牙飞速旋转着拦在他跟前,发出慑人的金光!
“想当年这截枪还是爷爷我的!”木真撸袖,摇去满脑袋的雪花,龇牙咧嘴,“蠢枪!闪开!爷爷我要报仇啦!”
旁的一个仙门弟子问道:“拿云道长与你什么愁什么怨?”
“关你鸟事!”
木真板斧一甩,随后将那人的脑袋似球一样踢出去,脖子上飞溅的血液撒出好长的一道血线,在谢徴的白袍子落下红痕。
乌木神弓被夺,拂尘不争也被魏情丢弃在泥中,上面被施了法,不再听谢徴的感召,眼下谢徴被浊息束的动弹不得,如待宰的鱼肉。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短短时间木真修为竟然精进了如此之多!
“爷爷我讨厌你。”
木真搁他面前蹲下来,用他的白袍子擦板斧的血迹,断掉四指的手唯剩下大拇指,用粗糙的指端去戳谢徴的脸,戳一下说一个字道:“爷,爷,我,讨,厌,这,张,脸。”
谢徴勾唇:“天生这般,如何?”
“凿字。”木真指甲锋利地生长出来,划过谢徴的脸颊,“我要在你脸上凿个‘贱’字。”
“魏情会生气。”
“事到如今我还怕他生气吗!”木真振臂一挥,“东方情白终会回来!”
说罢他捻住谢徴的脸,指甲在他的左脸颊落下一竖,划拉一下,身后的乃牙就朝着他的后脑勺敲一棒,木真顶着那股力量,在谢徴的脸上连下了三笔竖,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他疑惑道:“拿云小道你脸皮是什么做的?”
竟然刻不透!
“住手!”谢徴脸色苍白,“木真!”
间隔百步外,一双眼赤瞳短暂的竖直,如兽瞳凝视而来,魏情抬指抹去脸颊上出现三道伤痕,圆润的血珠被晕开,从伤口里又重新凝结。
谢徴看见了,他却无法明说,更不能叫木真注意到这点——刺向谢徴的每一刀每一剑,最终都会偿在魏情身体。
“操他爷爷的死枪!”
木真不信邪,却也实在扛不住乃牙的敲击,一扭头,持斧先与乃牙打斗起来!
他引了半截乃牙跳到树上去,天寒地冻里抱住树干朝着人群观望,东边有风,吹的白花倾斜如纱幔,山中野坟的鬼魂怯怯躲在四周不敢近前。
木真一斧子甩下去!绕着中心百里征月的棺木飞旋一周,将树木伐倒一片,只听“吱嘎吱嘎”的裂木声响后,赫然腾出空地一片。瞅中时机,木真以身下这棵树为引子,腾出一把青青幽火,挥手一打,火势如蟒首尾相连,将这片山地瞬间圈成了个不大的圆!
火光冲天时,漫天的霜花也渐渐地弱了,融冰为水,潺潺地淌成一滩泥沼,却湮不去那四方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