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宅阔院,门上挂着的长匾描金四字:春请万预。
魏有虞在屋檐下挪了挪帷帽,正准备一脚踩上马车的梯板时,被一双手拽住了臂弯。
她转头,见一张毫无血色病恹恹的脸,道:“阿兰,你就不要去啦,我听两话《鬼王情债》就回来。”
“女公子今日不要出门。”
阿兰低头咳了一下,没有松手,对坐在马夫旁边的人道:“千郁,扶女公子回去。”
“你怎么了?怎么限制起我来了?”
魏有虞不大痛快,又不好甩了他的手,恐一下叫阿兰跌了,只原地僵持。
她又说:“是哥哥嘱咐你看住我吗?不要紧的,上次是去郊外偏僻,我现是在城中酒楼,安全的很。”
阿兰摇头道:“今日不要外出。”
话音一落,预院门外两队护安军的官兵整齐有素的快步奔过,有一人从相反方向持短旗神色匆匆的跑入预院,身后跟着另外一列长长的军队,玄甲白领,持戈拦堵了大门。
“奉大将军令,禁预院学子出入!”
“奉大将军令,禁预院学子……”
高呼的禁令,叫的人心里发慌,魏有虞就着阿兰的手从马车下来,左顾右盼,问道:“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了?”
院内一声惊叫,裴嘉春往外冲跑,喊道:“让我出去!都滚!”
魏有虞及时呵道:“放肆!你们别碰嘉春!”
负责值守预院的将军背手而出,淡然道:“将军之令,谁敢不从?”
“我不从!”
裴嘉春眼尾通红,整个人激动的发抖,从随身的布兜里掏出一根陈旧的毛笔。
从后追来的太乌见状,也一慌,忙道:“你干嘛?杀军卒等于谋逆!”
“太乌,储上有难了,跟我闯出去吧。”
低声说完,裴嘉春又看向魏有虞,高声道:“阿虞,把千郁借给我!”
魏有虞没搞懂,却点头:“好!”
阿兰却道:“千郁是女公子的护卫,不得离开女公子,裴令史,邑州城今日很反常,翟大将军命人封闭预院,我们还是听令的好。”
“我只听储上的令。”裴嘉春手腕翻转,凌空写出一个“死”字,目视众人,“都退下!拦我者,死不足惜!”
太乌脸色一瞬沉下来,也拔出一刀一剑对峙上前阻拦的军卒。
阿兰见状不语,魏有虞仍在状况外,懵然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嘉春?你们要去干什么?”
灵术催动,字咒生效,自裴嘉春的笔尖下写出一条路来,她与太乌跨马而出,疾驰向北。
北城门以北,临辜江分支的一湾水岸,身后波涛汹涌,谢徴已无路可退,来者百人背弓,蒙面持剑的把他逼到了这里。
正中央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一少一老。
高且年轻的坐在大鼓上,曲着左腿,手臂搁在膝盖,足跟一下一下的点着鼓面,发出“咚咚”的闷响,头顶停了一只乌鸦。
他笑了一下,扭头问那个老且矮的,说:“小麻,你说这人什么来历?大费周章的请我俩来?”
老且矮的严重驼背,胸前挂着金灿灿的大镲,回道:“不清楚,老陈,速战速决吧,回家还能吃个早饭,灶上还蒸着馒头嘞,我好饿啊。”
“就知道吃馒头,吃了九十多年也不觉得厌!我不吃!”
陈水觉抬手,乌鸦跳到他的手背,他的视线随即看向被围困在中间,半跪在地上的谢徴,兀自笑道:“解决掉他,小麻,咱回去吃烧鸡!”
麻星辰说:“好的,我收拾一下。”
他刚从腰间抽了布套子把大镲装进来,眼角的乌鸦扑闪着翅膀起飞了,麻星辰抬起头,看见陈水觉的灵兽朝着谢徴疾羽飞去,扑闪了几下,变作了巨型的乌鸦。
麻星辰有点羡慕,不禁道:“老陈,你说上次逐鹿之役碰到的那个小子到底是谁?我还惦记着他的由荒兽吞了我的灵虎,他那么有天赋,又会缚神结,我真觉得他跟师父有关系。”
陈水觉道:“什么关系不关系,师父的白骨都要化没了,他再有天赋留在缙朝有什么用?不说了,杀人。”
鸦羽倾面,谢徴紧握不争,却再催不出一丝灵力来,眼睁睁看着那铺天盖地的黑羽越来越近,咫尺之间,一声尖锐的唳鸣响彻江岸。
一线隼俯冲而下,利爪如勾,朝着大几倍的乌鸦反扑去,把威胁引上高空,流光溢彩的羽翼在朝阳下鲜亮夺目,与巨型乌鸦纠缠交织着,黑白二色的羽毛混杂着往下飘落。
“不得了!一线隼都能驯服!”
麻星辰吃力的仰着头看天上战况,惊叹道:“陈师兄,是不是那个小子来了啊!”
陈水觉亦眯着眼站在鼓面眺望,道:“什么手笔,这只隼才开灵没多久吧?能缠住我的鸦王?自寻死路不是?”
他抬手击鼓,天上的乌鸦震翅回应,猛地将一线隼扇偏,将它打落回地面。
谢徴眉心紧皱,伸手将一线隼接入怀中,黑色的鸦羽掠过,在谢徵的脸颊削出一道血线,血迹与鼻尖朱砂痣一色相映,清绝艳冶。
“此地近邑州军镇,究竟是何人让你们在此对我出手?”
谢徴顽强的单膝直立,一手虚扶住中箭的左腿,颤颤的站起来,眉下眼如极渊,凝视陈水觉。
“你们是缙人,陈水觉,麻星辰。”
“嚯嚯!”
陈水觉打了个哈欠,不可思议道:“你还晓得我俩名号?我俩很穷,替人收尸赚点小钱,你死一下吧,我俩拿钱买烧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