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曜勾了勾他的下巴:“逗你玩的,说话。”
梁寰并不信他的鬼话,厉曜也不是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
这半个多月他们两个都很忙,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开不完的会,还要装出针锋相对。厉曜不想让他过度关注自己的身体,梁寰也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减少了见面的次数,好像这样就能忽略紧绷的那根弦。
他隔着手套抓住了厉曜冰冷刺骨的手,这人今晚忍不住来找他,应该是真的不好受。
又或者是来告别。
温热的内力送入身体,厉曜哎了一声:“不用,我没事儿。”
梁寰半跪在地上,抓住了他不老实的两只手,垂着眼睛道:“是朕不好,朕该早点去找你。”
“哈。”厉曜挑了挑眉,戏谑笑道,“你可是皇帝,脾气这么大,不敢劳烦你大驾。”
梁寰沉默了下来。
气氛没有如愿缓解,厉曜鼻子有些发痒却腾不出手来,他清了清嗓子道:“我不是在怪你,毕竟到处都有监控,甭管谁找谁都容易露馅儿,我来也是因为该办的事情差不多办完了,我——”
“厉曜。”梁寰终于抬起头来,捅破了两人之间心知肚明的窗户纸,“把你体内的信号接收器析出来,可以吗?”
厉曜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变出锯了嘴的葫芦,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那什么,你知道我对生物学也略有研究对吧?”
“嗯。”梁寰任由他将手抽出去。
厉曜笑着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信号接收器从人体内二次析出基本不可能,我和苏牧嵘试了很多办法都失败了,不过我们这么聪明,也想出了解决办法,只要接收到了新星坐标,我们可以物理灭活,将寿命延长三到五年是没有问题的。”
梁寰看他的眼神有些森冷:“三到五年?”
厉曜嬉皮笑脸道:“苏牧嵘说最多三年,但你老公我这么厉害,给我点儿时间研究一下,说不定能干到三十年。”
‘厉曜的时间不多了,原本计划能撑过半年,但他的身体现在恶化严重,连三个星期都撑不过。’
‘他已经准备进冷冻舱了。’
苏牧嵘的话在耳边响起。
“你转移接收器的时候,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会有今天?”梁寰起身将他身后的窗户关严实,又拿了条毯子从身后给他披上。
柔软的触感让厉曜下意识地放松下来,梁寰的精神力链接极大地缓解了他精神源的疼痛,温热的内力驱散了体内的寒意,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在了沙发里:“少煽情啊,当时不救你,你立刻就会死,我根本没得选。陛下,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悲观,现在咱们有钱有机甲,大权在握,区区一个信号接收区而已,天塌不了。”
梁寰站在他身后轻笑了一声:“那你愿意接受部分异种基因吗?”
“想都别想。”厉曜轻嗤,被身后的人揉捏着后颈舒服地叹息了一声,“再说就算能析出,放别人身上你能放心?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你别掉链子,当皇帝就得心狠手辣。”
梁寰垂眸看着他企图说服自己,眼底的笑意加深,他微微俯身贴近厉曜,在他耳边低声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厉曜转过头来看他,已然意识到不妙:“你……”
话没说完,他两眼一黑,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梁寰扶住了他的脸颊,让人躺好在沙发上,偏头亲了亲他的耳朵:“辛苦了。”
竟然完全都不设防,看来是真的难受到了极点。
就在他准备将人打横抱起的时候,晕过去的人挣扎着清醒了过来薅住了他的领子,骂道:“操,你想篡位……吗?”
梁寰原本没舍得太用力,在厉曜企图反抗的时候,直接将人砍晕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印城机甲实验大楼地下四层。
麻醉剂通过呼吸机进入了厉曜体内,原本拧着眉的人逐渐展平了眉头,王乐任看着他后颈上的淤青,牙疼道:“你这是下的死手吧?”
“……他体质太好,险些醒过来。”梁寰给人揉了揉脖子。
苏牧嵘看着光屏中显示的各项低到令人发指的身体数值,对梁寰说:“你真耐得住性子,硬是等了一个月才动手。”
“只有把这些事情做完才更有保障。”梁寰熟练地穿上手术服,“杜佘准备好了吗?”
旁边的杨立端道:“已经在特制的实验舱内了,不过梁区长,你确定要参加这台手术吗?一般来说,家属和有亲近关系的人员并不适合参与进来。”
梁寰神色冷淡道:“没关系,我和他已经感情破裂离婚了。”
杨立端:“……哦。”
他们最初觉得梁寰的设想太过疯狂,用梁寰基因中的异种部分对厉曜的基因进行改写,再强行析出厉曜体内的信号接收器由杜佘进行接收,并利用杜佘异种精神源的特殊性,直接将这个异种改造为新的信号接收器基站,而厉曜的全身基因几乎被彻底改写……原本这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梁寰的基因源样本来自于厉曜,这样整个手术成功的可能性极大地提升,唯独需要在意的是厉曜的个人意愿——就算他能接受梁寰是个异种,但绝对无法接受自己会变成异种,他对异种的厌恶绝对超过死亡。
正式手术前,苏牧嵘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如果厉曜不同意的话,按照基地人权法,我们是无权进行这台手术的,而且你们已经离婚了。”
“东区基地已经没了。”梁寰接过了杨立端递来的手术刀,掀起眼皮看向她,“谁对此有异议,可以现在就将印城打下来。”
苏牧嵘看向厉曜,最终还是想让人活下来的想法占据了上风。
这是一台极其漫长的手术。
霍解带着银鞍组守在地下四层的入口,双塔和蔚柠带着变异体和实验体将整栋机甲大楼监控地密不透风,暮泊和陆敛守在手术室门口,掐着表计算着时间。
“之前我就在这里睡觉。”暮泊看了一眼他和陆敛中间隔的椅子,转头看向他,“睡了好几年。”
陆敛正在严密监测周围的辐射值和接收到的信号坐标,闻言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