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对思想家鸡问好:“你好,请问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判断你?”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思想家鸡晃悠着走过来,头顶的鸡冠干扁无力,“我发现了,这里面的鸡根本就没病。”
“哦?”时叙挑了挑眉。
她知道,这句话是真的。
里面的鸡确实大部分都没病。
“我们只是和他们不一样而已,只不过他们拥有划定范围的权利,所以我们就像饲料里的发霉大米一样,被挑了出来。”思想家啄着笼子说,“你看,那边那个……”
时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她只是内向不喜欢交流,然后就被判断不适合合作,没有团队价值。”
那只鸡头上写着【内向】,门上的病例贴着【社交恐惧】。
“还有那个,只是喜欢尝试一些东西,所以是不稳定。”
时叙看到那只鸡头上漂浮着【精力充沛】,门上的病例写着【多动症】。
【好奇心过重】,病例写着【认知障碍】。
【喜欢美食】,病例写着【对食物上瘾】。
【同性恋】,病例写着【思维异化】。
时叙重新转向思想家,思想家头顶的名字渐渐浮现出来。
宁瑾。
“我有时候会觉得我不应该是鸡,因为鸡不会想这么多,所以我是妄想症。”她扇动着翅膀,笑了笑,对时叙说,“你也觉得我有病吧?所有上面下来的人,都觉得我有病。”
“你没有。”时叙摇了摇头,“这里所有的人都没有。”
“只不过是权力不在你们身上,你们就被当成异常排斥了出去。”时叙轻声道,“他们需要顺从,以此让自己保有权力,所以你们才会被筛选。”
“一个人的‘精神异常’,是由社会建构出来的。”(注)
“权力排斥你,你就是异常。”
时叙看着宁瑾的目光,对她说:“你知道吗?还有一个地方,如果一个小鸡乖巧,在他幼鸟时期就是一个能被所有人夸奖的事情,但长大之后,他也往往不会争取,这种时候,他反而会被归纳为没主见,没行动力。”
人是社会关系的集合。
但对人评判和定义的权利,从来都不在一个人自己身上。
“你来自这种地方?”宁瑾问。
“曾经来自那里。”时叙说,“现在我找不回去了。”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也想回去吗?”
“……啊,是啊,我想回去。”时叙笑着道,“那里纵使有千万不好,但至少有足够限度的自由。”
她第一次说出口自由,但感觉也没那么难以说出口。
思想家的眼神亮了亮。
她说:“你想离开这里吗?宁瑾。”
“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名字吗?”宁瑾问。
“是的,你的名字。”时叙肯定道,“你能想起来的,你本来就不是鸡,不是禽类,身上也没有羽毛。”
宁瑾的表情痛苦起来,她在牢笼上不停磕着脑袋,似乎要把一些纷乱的记忆从脑海里赶走。
时叙等待着她。
“……我想起来了,我是个人。”过了片刻,宁瑾站了起来,但很快,她的表情骤然一变,“糟了!林秋!林秋在你来之前被抓走了!”
“他现在应该还没死。”时叙说,“应该在养殖场外面吧,毕竟这个点还没到晚餐时间。”
“晚餐?!”宁瑾一下子震惊起来,她在笼子里来回行走,“怎么办?他要是在这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现在过去救他吧,还来得及。”时叙开口,她本来就是卡着点来的,“我放你出来,但之后我说什么,你都不要问,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今天行动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她看到了自己的出餐时间。